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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论语答问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古人有言曰溺者入水拯之者亦入水狂者东走逐之者亦东走愚者同死生圣人亦同死生是故圣人之空与鄙夫之空一也圣人因鄙夫之问叩其两端无有焉返而体察吾身其空空殆同于鄙夫故曰无知也人能知此理然后知顔子屡空盖从事焉未能所谓有若无者犹未造于无也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谢上蔡説此一段好云非必指河图出与凤鸟至也特借此言明王不兴尔故尝为之説曰顔渊子路死圣人观之人事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圣人察之天理不复梦见周公圣人騐之吾身夫然后知斯道果不可行而天下之果无意于斯世也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古者有丧者专席而坐故齐衰不以边坐大功不以服勤大功废业缌不祭齐衰不以吊不以轻服而重相为也其重服也如此先王制爵禄以有徳车服以庸有功恶可慢也人有八疾皆圣人所悯瞽者无见圣人尤不敢忽
顔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中庸以为诚则形形则着夫子曰立则见其叅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此所谓见道非闻见之见也此理至防至深非自有见者不知也仰之弥髙至忽焉在后顔子葢尝用功矣而有见未定及夫加博约之功竭尽其才如有所立是又见得亲切矣但竭其才只到此自此以上非才所能及也彼无所见此无所从合而为一此之谓化所谓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闲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予死于道路乎
叶石林曰古者卿得臣其邑大夫不得臣其邑当此之时大夫恶有不僭卿者今按陈子车死于卫其妻与家大夫谋以狥家大夫所谓陪臣也又叔孙豹卒其宰【家臣皆称宰在昭公四年甚详】杜以路而尽其卿礼以此观之卿大夫死其家臣实主其子路之意亦与请祷之意相类大意是爱圣人以姑息谓夫子尝为大夫亦可以立家命门人为臣有如不幸而死治丧之礼与之礼皆可以从厚使门人为臣之意葢生成其为大夫死则以大夫之丧治之可也子路葢尝自叹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其意以厚为报其亲故今日之事亦以此为爱圣人尔不知圣人既去鲁司冦且未尝为卿于鲁安有自臣其门人之理此事人莫不知已不可欺直是只欺得天尔子路亦可谓愚矣夫子所以责之深切者有如邂逅因疾而死此事不及知他日门人奉以从事如顔子死门人欲厚之夫子尚争不得至是岂不大害义理观夫子卒门人治丧皆极恩意此事尽好但厚圣人则决不可夫子没后门人中子贡筑室曽子不肯事有若子夏论等事皆是有得于圣人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君子所贵于学者为其有用于斯世也凡天之生物虽一草一木犹有利于人而况君子乎独善其身事不得已怀宝迷邦天下何頼焉前辈谓子贡此语未知圣人不合説求字要之子贡亦是这般问及观其答子禽之问曰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欤葢知圣人矣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后汉东夷传序曰夷有九种曰夷于夷方夷白夷黄夷赤夷夷风夷阳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又传曰箕子遭殷衰之运避地朝鲜【即东夷也】始其国俗未有闻也及施八条之约使人知禁遂至国无滛盗门不夜扄囘顽薄之俗就寛畧之法行数百千年故东夷通以柔谨为风异乎三方者也苟政之所畅则道义存焉仲尼怀愤以为九夷可居或疑其陋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徒有意焉耳传论所言九夷风俗之美此箕子之化容有之然言圣人怀愤欲居九夷则妄矣圣人此意亦只是乘桴浮海之意岂真欲居耶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班固曰周道始缺怨刺之诗起王泽既竭而诗不能作王官失业雅颂相错孔子论而定之故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然季札请观周乐为之歌二南以至于颂皆有条理岂得谓之雅颂相错叶石林曰雅以正变为大小颂以所作为先后者诗未删之序也论正事之废兴而以其所陈者为小大推功徳之形容而以其可告者为先后此夫子删诗之序也夫如是而后乐正矣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谢上蔡曰事公卿父兄勉丧事能尽事易尽道难如夫子事鲁卫之君始可谓事公卿如曽闵者始可谓事父兄必诚必信勿之悔始可当大事齐圣温克始可谓不为酒困
右谢上蔡説意语极深然圣人此一段只是人道之常如饥食渴饮相似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此圣人观物之学天下之事日夜相代乎前矢激川流一息不停尚复固闭留滞亦可谓所过不化矣伊川先生曰言道之在如此恐未然东坡曰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此语乃佳当知川流不息而水之清明者未尝动则知君子所存者神矣
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
按史记孔子在卫卫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摇而过市孔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于是丑之去卫适鲁古之人君其待贤者入则同食出则同舆犹不敢自以为至而况与妇人同车宦者参乘乃使圣人次其后乎圣人于卫灵公有际可之仕犹如此宜乎其急于去卫也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事之成否不问事只问人心苦人心坚固正虽下种必可成就若一念废怠便复成实亦未可保莫道事已垂成所争不多若掘井九仞而不及泉与未下锹镢同故曰苟为不熟不如稊稗此学问之所以甚严也吾进吾止犹曰我自进自止非闗人事也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欤
伊川先生曰语而敬故不惰恐未然门弟子听受圣人之言安有怠惰不敬者亦湏敛意肃容请事斯语然退省其私未必能奉承不惰顔子拳拳服膺与三月不违仁欲罢不能者皆所谓不惰也
子谓顔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古今圣贤同此一止所谓有先知焉知则无先是也顔子有可与防之功而未造于存义之地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天下之物才是美物有用者便不胡乱生且防当春时凡草木不种自生至于名花异卉必湏十分封植栽培方始生若人事不至难为全防天也苗而不秀秀而不实者嵗多有之若稊稗则不然矣人但道种子好条叶茂便放下若人事一处不到便不防成就今人学问亦有自胚胎坏之者亦有自半涂坏之者胚胎坏者不耘苗者也半涂坏者揠苖者也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巳
此一段人多作两截説不是大意只谓后生固可畏渠那知后来一截不似如今恃才不学聪明不及于前时者多矣后生所以可畏者谓其年少敏鋭将次成就不可御也若迁延到四五十别无可言者亦是常人尔何足畏之有此语是戒后生深切处韩退之曰少之与长也异观少之时人为童子之异及其长也将责成人之礼焉成人之礼非尽于童子所能而已也此意与夫子同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説乎绎之为贵説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伊尹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此人君听言之法也夫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巽与之言能无説乎此人臣进言之法也人臣进言之法出于此二者而已家语载孔子言曰忠臣之諌君有五义焉一曰谲諌二曰戆諌三曰降諌四曰直諌五曰讽諌惟度主而行吾从其讽諌乎葢戆諌直諌者皆所谓法语而讽諌降諌谲諌者皆所谓巽与之言也苏明允之説特异焉以为説之术可以为諌法者五理谕之势禁之利诱之激怒之隠讽之呜呼谲諌至于诗降諌至于好货好色是亦尽矣又有所谓势禁利诱激怒之説乎凡人听言理到之言不得不服至于欣然防意虽疎必亲然从而不改何贵于从説而不绎滋益甚耳方其未从犹未有以服其心方其未説犹未有以感其心此非人之罪或者吾言之未尽犹有望于他日也从而不改説而不绎是将无所用吾力矣此不特进言于君为然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忠告者法语之意善道者巽与之意也
又一説此一段教学者听言法人以法语之言来吾安得不从以巽与之言来吾亦安有不悦既从须是改既悦须是绎不然不济事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前辈论主忠信如子江中水既入于内外水更不可入此是学者第一义胷中既有所主了然后从益友切磋讲磨见得有未是处便改此是学者要切工夫过不必显然见于事者但萌于吾心者皆当防检今人多惮于改过反而思之自我作之自我止之譬之出入息也反覆守也开阖戸枢也何难之有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智者可以诈取勇者可以力取无所用吾智力者无所取前辈有言曰兵有符固可夺将有旗固可杀无形之形不可夺矣今人所以抗志不坚者只是迫于威怵于利若不惑于斯二者守死不变世不能使之乱君不能使之辱天能杀之而不能困之
子曰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诗云要之襋之好人服之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维是心是以为刺盖矜情于衣服之间此儿女子之事学者苟志扵道决不耻于恶衣恶食矣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夫子何以独称子路盖古今学者同一病防洁自将有余矣视富贵之人若将凂焉褰裳疾去惟恐其不速此其心犹以贫贱富贵为二物也子路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立字有功】而不耻则其视敝袍与狐貉为一畧不能入其舍此夫子所以称之
不忮不求何用不藏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与上文不相连此雄雉诗也古人有得人一话一言终身用之不尽者若此类是也若论圣人阖辟功用何啻天渊耶前辈谓惩忿则不忮窒欲则不求若克伐怨欲不行正可为难矣而况于惩忿窒欲乎然而学者不能从事于此二者无一事可成若果能去此亦无一事不可为故曰何用不藏
子曰嵗寒然后知松栢之后雕也
此一段是论学者得力处人之学问寻常时亦无以异于平人到得失枝落节众人相顾失色狼狈无措至是口耳俱败矣从容整暇不动声色方见学问得力处方春和时凡草木与松栢俱秀及至雪霜切身顔色不变非天下之至刚者不能也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理明故不惑心静故不忧气定故不惧夫多疑者多惑多虑者多忧多恐者多惧其道虽三而行之则一故夫子又曰君子道者三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此一段是圣人论教之次第夫取果于自落与未熟才旬日争耳而色味殊别若时节未到而事欲速成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有人于此可与共学可教他涵泳义理知所乡方然后方指与路头又须是行矣而着方指与他歇处待得不动不惑方始可论阖辟造化耳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逺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
此与前段絶不相连全不干权事前辈多引常棣之华解此旧见前辈説云常棣自是常棣今此自是唐棣按陆机注尔雅常棣乃白棣树也子如樱桃四月熟正白又有赤棣树亦似白棣华如刺榆叶而微圆子正赤如郁李而少若夫唐棣尔雅曰栘【音移】也与常棣两种前辈以唐棣为常棣故言以常棣之华其华萼相接【寻常华是萼承华此华萼承华华覆萼】故喻兄弟相与之义偏其反而者华反覆萼也今唐棣自是唐棣则不可用此説按诗有曰何彼秾矣唐棣之华又曰骍骍角弓翩其反矣説者谓唐棣花之美者以譬王姬容色之盛角弓本不当反者縁不能调习遂致翩然而反反喻王者不能以恩懐九族使之多怨犹角弓之反也窃谓唐棣之华四句是逸诗中不合于圣人者圣人删之曾有此语门弟子记之于此耳诗人之意以为唐棣之华本是容色甚盛今一旦偏然而反有憔悴倾侧向下之意大意谓人情始美而终恶也故末云岂不尔思室是逺而人情既恶其室则迩其人甚逺故托言云我非不思直是室逺不可见尔圣人曰世无是理只怕不是真个思量精诚之极金石可通况于逺乎此虽诗人之辞圣人取此以教学者如学者进道与世间万事何尝不如此只怕人无此心耳
乡党第十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宗庙之言当在问礼之时朝廷之言当在问政之时便便言如王道便便相似非明辨也君在踧踖如也当承上文不可拆作两去言君不在时与下大夫言可也及君在惟有敬戒而已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賔退必复命曰賔不顾矣揖所与立左右手不复俛身君在无私敬也凡两君来朝与四方之使者大客则摈小客则受其币而听其辞所谓摈者姑以诸侯自相为賔礼论之賔主各有副賔副曰介主副曰摈及行人若诸侯自行则介各从其命数【谓如侯伯七命则用七人】至主国大门外主人及摈出门外相接其摈人数则看主君为多寡若主君是公则摈者五人侯则摈者四人子男则摈者三人【所以不从命者示谦也】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若摈者五人则用三士为绍余并一人】賔主相乡介对立主人就摈求辞于客所以求辞者谦不敢当客之来恐其以他事过此求辞之法主人先传于其上摈上摈传于次摈次摈传于末摈末摈乃传于摈之末介末介传于上介上介传于賔賔答主人之辞传于上介迤逦传至君之上摈以至于主人此所谓摈相之传命也何也聘义曰君子于其所尊弗敢质敬之至也既传命方始入庙门行礼若君使卿来聘礼数则杀于此矣上公之卿只用七介【上公自用九介】旅摈而不敢交摈旅摈者自摈便传于介不复如此次第相传也聘礼称賔出大夫送于外门外再拜賔不顾【注云不顾言去】盖谓賔一去不回顾也聘礼賔不顾摈者便退圣人于不顾后添此一节方为成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