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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论语解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景公计量所以待之轻重是与孔子事道之意违矣程子曰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礼极隆然非所以待孔子季孟之间则待之之礼为至矣然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此不系待之之轻重特以不用而去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今好色而忘敬贤之心则道之不行可见矣是以去之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己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接舆之意盖欲夫子隐居以避世耳观其知凤徳之衰且辞气舒而不迫其人天资亦髙矣夫子意其可以告语欲与之言其趋而辟盖匿其声迹而已于是见其隘矣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羣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夫子使子路问津亦察其容止之有异也长沮谓是知津矣此讥夫子周行天下之已久也桀溺之意则以为当世滔滔一律谁肯以夫子之道易己所为言其徒劳耳故以夫子为辟人之士谓其道不合而后去也以己为辟世之士谓举世不得而亲之也夫子怃然者以其与吾意异也夫人不可与鸟兽同羣当与斯人为徒耳以天下之无道也故欲从而变易之使天下而有道则何事于变易乎必如桀溺之意以其无道而辟之则将去人之类与鸟兽同羣而后为可耳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其意以为吾知勤四体分五谷之为道耳植杖而芸亦不迫矣子路聴其辞气见其容止而敬之拱而立未知所言也止子路宿杀鸡为黍以食而复见其二子则其为人盖有余裕而疑非遂絶世者也故夫子以为隐者而使子路反见之欲有以告语之也至则行矣则惟恐人之已知故行以避焉其隘可知也子路所云殆述夫子之意云尔义者宜也故宜莫大于君臣故以不仕为无义丈人之见二子长幼之节不可得而废者也其不可得而废者非以其性之所有乎长幼之节既不可废则夫君臣之义又乌得而废之乎彼盖欲洁其身而不知乱伦之害于人道为大也君子之仕岂为他哉行吾义而已道之不行君子岂不知乎而汲汲于斯世者固有不可以己者也此篇所载楚狂耦耕荷蓧此四人皆素隐者然就其中荷蓧其差髙乎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桞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桞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七人者皆为逸民而制行则异亦有浅深之不同也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其清之至与下惠少连虽立于恶人之朝未免乎降志辱身然道则未尝枉也故言不失于伦理而行不违其虑思此所谓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者也至于虞仲夷逸则又其次也放言谓其言放而不拘也异乎中伦者矣然而其持身亦合于清者之所为而其退而废也亦非素隐行怪之为有合于权为可取也若夫孔子之无可无不可则异乎七子者之撰矣无可者不以可为主也无不可者不以不可为主也其曰无者言其不存于中也然则夫子之心果何如哉当可则可当不可则不可大而化之其惟天乎若夷齐之心则未免有不可若下惠少连则未免有可也故孟子乃所愿则学孔子而已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张子曰始者乐失其次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衰三家僭妄自大师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已如此其曰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岂虚言哉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此四言者反复而言之皆当在所笃也笃乎此则君国子民之本立矣不施其亲尹氏曰亲者不失其为亲是以无所施此説为安大臣既用之则当聴其言而使得行其道其可使怨不吾以乎故旧无大故则不弃絶之大故必得罪于国与民者也然曰不弃而已非私以爵禄也无求备于一人于一夫之身而求备非特失用才之道而亦非所以飬徳也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张子曰周有八士记善人之富也杨曰八人尽为士之道故谓之八士
论语解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解卷十 宋 张栻 撰子张篇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防思哀其可已矣
见危则致命见得则思义决择于义利之际也祭则思敬防则思哀笃于本也其可已矣者犹云若是可谓士矣杨氏曰于成人曰授命曰见利于士曰致命曰见得盖致命则力为之不如授命之安见利则未必得也见得而后思义焉则不豫矣此成人与士之异也
子张曰执徳不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执徳则进徳有地信道笃则志道不回苟其不然虽有为善之心亦若存若亡不能为有亡也程子曰信之不笃则执徳无由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包注友交当如子夏泛交当如子张其説是盖交有浅深二子论交各为一义不可废也若但与之泛然交际而已则固当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若与之为朋友之交则当与其可者而拒其不可也但拒之之辞微过甚耳然而在学者之分则子张之言未若子夏之严也而遽非子夏之説且曰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其言若以成徳自居者此亦其堂堂气象也与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尧舜之道天下之达道也非尧舜之道皆小道而已小道亦各有所长非无可观也然以致逺则必有弊而不可以行致逺谓推之天下与来世也君子之学岂但为目前计哉亦期以逺而已则夫小道者宜君子之不为也然惟其有可观故可以惑人人惑之谓见其近利云耳若以致逺存心则乌能惑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致其知而不舍故其知日新保其有而不违故其有常存此之谓好学日知其所亡谓日知其所未有也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不可便以此为仁而仁不外是也惟从事于此而不计其获则循序而自至盖不可以欲速而臆度也圣门论仁大抵如此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百工居肆所以成其事也君子务学所以致其道也致者极其至也盖道本不离人然自未合者言之非用力以致之则不能有诸躬耳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有过则改之而已小人耻过而惮改故必文文谓饰非以自欺也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望之俨然敬而重也即之也温和而厚也聴其言也厉约而法也夫其望之俨然若不可得而亲也及其即之则温焉即之也温若可得而亲也而聴其言则厉焉其为三变岂君子之强为之哉礼乐无斯须而去身故其成就发见如此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信在使民谏君之先民信则心诚服矣君信则志意交矣然所为信者在乎笃之己者何如耳易曰有孚盈缶夫使民而民以为厉己谏君而君以为谤己是在我孚信未笃而已若舍己而尤人不亦殆乎
子夏曰大徳不逾闲小徳出入可也
大德大体也小徳节目也君子所存大体固有定而至其酬酢之际用权以取中初无一定之执故未尝不同归焉如可以取可以无取可以与可以无与之类是也然而斯言以大徳不逾闲为本必大徳不逾闲而后小徳可以出入盖其出入未尝不在其闲之中故曰可也不然本之不立而谓出入为可是小人之无忌惮而已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此篇所载子夏之言无非切要而此章尤为能明圣门之阃奥孰先传孰后倦谓君子教人具有次序盖其道本末一致岂有以为先而传之岂有以为可后而倦不传但学者资质闻见如草木区分之不同故所得有浅深之异而君子之道本末实一致耳故曰焉可诬也若夫始末兼举而无余憾则是圣人矣非学者事也今夫小子习为洒埽应对进退之事是之谓小学由是而致其知则存乎其人是之谓大学至于充之而尽亦初不离乎洒埽应对进退之间若以此为末而别求所谓本则是析本末为二体形而上者与形而下者不相管属其为弊盖有不胜言矣以子游久在圣门而其差犹若此甚矣论学之难也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大学之道在明明徳在亲民成己成物之无二致也古之人学以终其身故仕优则学学优则仕其从容暇裕如此终始于学而无穷已也
子游曰防致乎哀而止
防主于哀致者自尽之谓若毁生灭性则是过乎哀者也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虽有髙明之见卓絶之行谓之难能则可而不害其为未仁也堂堂气象所以为难与并为仁也欤盖是道也必深潜缜宻亲切笃至而后可以进故如愚之顔子圣人许其不违仁而堂堂之张曾子以为难与并为仁也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防乎人于他事未能自尽于亲防其可以不自尽乎若于此不能自尽则何事能尽若于此能自尽则于其他亦推是心而已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以为难能特曰为之不易云耳盖父之臣与父之政必善矣固当奉而笃之若不幸而有悖于理害于事则当察而更之是乃致其诚爱于亲也孟荘子之所以终不改者意者其事虽未为尽善而亦不至于悖理害事之甚与故有取其不忍以改也盖善而不改乃其常耳不必称难能恶而不改则是成父之恶不可称难能也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先王之于民所以飬之教之者无所不用其极故民心亲附其上服习而不违如是而犹有不率焉而后刑罚加之盖未尝不致哀矜恻怛也若夫后世礼义衰微所以飬之教之者皆荡而不存矣上之人未尝心乎民也故民心亦涣散而不相属以陷于罪戾而蹈于刑戮此所谓上失其道民散久矣方是时任士师之职者狱讼之际其可以得情为喜乎盖当深省所以使民至于此极者以极其哀矜之意焉可也嗟乎后世治狱之官每患不得其情苟得其情则喜矣夫岂知哀矜而勿喜之味哉能存此心则有以仁乎斯民矣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下流如川泽是也川泽处卑众水毕萃纣之不道可谓极矣其曰不如是之甚者言其始亦未至若是之甚惟其为不善而天下之恶皆将归之是以若此其极也书称受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而飞亷恶来之徒皆集于朝不善之积日累月成以至于贯盈是岂不犹川泽所居者下而众水皆归之者乎故君子恶居下流强为善而已矣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人皆见之者君子不以文饰掩蔽其过也日月之食旋而复矣无损其明也故君子改过不吝而徳愈光焉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万理盈于天地间莫非文武之道道初无存亡増损在人所识何如贤者则识其大者不贤者则识其小者人人莫不有文武之道也至如庶民耕田而凿井仰事而俯育文武之道亦何尝无乎然则夫子焉往而非学惟善之主而初无常师也此其所以备斯文之大全大舜乐取诸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诸人者即此意耳特以文武为言者以文王武王以来其传至于孔子故也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所造愈深则人愈难识而况于圣人之为至乎非得其门而入者何由知其蕴也虽然武叔亦岂真能窥子贡者哉使其果能之则其于夫子之道望乎墙仞当知起尊敬之心求其所以入者而不暇矣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絶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子贡善喻如宫墙日月之喻皆可谓切矣夫邱陵固可逾太山虽髙然犹有可逾之理至于日月之行天则孰得而逾之哉人之议日月者初何损于日月之明徒为自絶于日月而已矣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子贡以日月喻圣人之不可逾矣复以天之不可阶而升喻圣人之不可及尤为切至矣盖大而化之非复思勉所及学者至此无所用其力是岂不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乎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惟天下至诚感无不通也其生也荣其死也哀无不得其所者也其犹万物之于天乎子贡知足以知此其所造亦深矣尧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