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释地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
  王复礼草堂曰论语止云楚狂其名氏原不传然前云楚狂接舆后云孔子下不特两相照应抑且记事书法之妙正见接舆而歌所以欲下其不复用车字者以有舆字在前也自庄子以接舆为名又称为狂接舆演其歌辞至二十八句多不用韵此何足信而注家从之竟以为名非也若皇甫谧高士传又远出作论语者之后撰其人姓名曰陆通益无足辨矣
  惜乎夫子之说三句
  黄东发曰集注谓棘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某按上文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故子贡指其说君子恐非其所言别有君子之意也张惟适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二句十三字作一气读君子即上文君子说字即指上二句谓其论君子专主质不合文质不可相无道理总是惜其失言无两层意
  文身
  留青日札曰某幼时及见会城住房客名孙禄者父子兄弟各于两臂背足刺为花卉葫芦鸟兽之形因国法甚禁皆在隐处不令人见某命解衣歴歴按之亦有五彩填者分明可玩及询其故乃曰业下海为鲜者必须黥体然后能辟蛟龙鲸鲵之害也方知揃髪文身古亦有自按汉地理志于粤已云录此者见今犹信耳
  楚狂歌
  诗本音曰凡诗中语助之辞皆以上文一字为韵如兮也之只矣而哉止思焉我斯且忌猗之类皆不入韵余谓亦有以兮为韵者如凤兮凤兮与下衰追韵是又曰古无平上去入四声通为一音余谓故下己殆二字与上衰追韵且即谓已而殆而二而字通与上兮衰追已殆为一韵亦无不可此古人韵而又韵之法也或问亦见诸三百篇否余曰齐风南山篇崔绥归归怀为韵即谓归止懐止二止字通与上崔绥等为一韵陈风墓门篇已矣与上斯知韵即谓斧以斯之国人知之二之字通与斯知等为一韵亦无不可顾宁人曰当知古人诗无处无韵不必以后人五言诗两句一韵法求之
  女安则为之节
  徐方广此节文结尾云噫吾由是而知纵有大无道之事不能胜天下之安之者矣直说到楚大子商臣曰能一辈人上
  法外意
  晋书陶侃传谢安每言陶公虽用法而恒得法外意最称妙语颜渊问为邦注张子曰礼乐治之法也放郑声远佞人法外意也语尤令人深长思盖必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此存乎其先者放郑声远佞人此持乎其后者
  子退朝冉子退朝
  子退朝是退鲁君所日视之内朝一名治朝在雉门之内路门之外者冉子退朝是退季氏所庀家政之内朝一名私朝在寝门之外者陈用之误会国语之文谓卿以下有二朝不知其一仍属公朝敬姜明言子将业君之官职焉君之官职岂令议于私家乎为正于此
  韶舞
  新安陈氏曰韶舞以乐声兼乐容而言也固是而陈氏礼书曰学者之事始乎书立乎礼成乎乐而舞又乐之成焉故大司乐言乐德乐语而终于乐舞乐师言乐成告备而终于皋舞孟子言仁义智礼乐之实而终于不知手之舞之记言诗言志歌咏声而终于舞动容此舞之所以为乐之成也余谓吴公子札之观乐以歌始以舞终即舞亦以文武始以韶箾终
  在邦在家
  读书札记曰在邦必达矣何以又云在家必达其实在家难达甚于在邦余谓亦即齐家难于治国之说
  析羽而注于旗干之首曰旌
  交龙为旗析羽为旌周官之文也有铃曰旗注旄首曰旌尔雅之文也集注既用交龙为旗则当注旌曰析羽为五采系之于旌之上尔雅所谓注旄于干[竿同]首也盖有羽又有旄孟子云羽旄之美范宣子假羽毛于齐晋人假羽旄于郑是陈氏礼书贾公彦言大常而下干首皆旄羽盖干首注以旄旄首注以旌则羽毛所以为旗饰也旗皆有羽旄集注混用旗字又脱旄字并非
  益烈山泽而焚之
  胡朏明曰书言刋木而孟子云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其说不同何也盖刋乃常法间有深林穷谷荟蔚蒙茏斧斤不可胜除者则以炬空之殊省人力此圣人变通之智余按集注烈炽也不如用广韵烈火也为直捷
  不多食
  不多食诸家俱不承姜说余谓不撤姜食不多食正与惟酒无量不及乱一例语耳通章不食俱专指一物何独此而忽泛及邪亦不伦矣
  侍坐侍侍侧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是以齿序颜渊季路侍则以德序论当日坐次自子路第一颜渊第二故夫子问志而由先对而回后对也闵子侍侧一节亦是以德序闵子少子路六岁但长冉有十四岁子贡十六岁耳蔡虚斋以为此盖齿序者非
  吾何修十二句
  董其昌文讲巡狩云彼其五载而一观有若此者讲述职云彼其三载而一观有若此者讲省耕省敛云彼其春秋而一观有若此者愚谓五载而一观是已三载而一观是何事案今文尧典羣后四朝乃五载之事王制诸侯之于天子也五年一朝古文周官六年五服一朝周礼大行人六服有岁壹见以至六岁壹见中有三岁一朝者此不得借口惟左传昭十三年叔向言明王之制间朝以讲礼是三年一朝然又是十二年一巡狩所谓再会而盟以显昭明亦不得借口且此非董氏所知意不过见明制外官三年一朝觐遂臆断古诸侯朝于天子制亦如此也
  石子岚曰述职为三载一观董或据间朝之说郑康成以为不知何代之礼晏子不当舍周礼而泛举以对也
  曲肱而枕之
  愚幼读黄淳耀文輙笑其不识字或以为过予曰凡字有体有用如枕字上声体也实也去声用也虚也此字集注明云去声奈何通篇俱作卧而荐首者之物解或曰题虽去声之枕而文以上声之枕伴讲亦自无碍予曰只缘承题云至曲肱以为之枕点题云称此而为枕则枕必以曲肱矣知其通篇俱错认此字耳须改却题句作曲肱以为枕以合此文而后免不识字之诮
  君子实玄黄二句
  锺伯敬言天启初汤临川之仲子大耆偕朱如容掌垣游长安如容盛谈特蓺称临川文如杜诗无一字无出处坐客有面折之者曰左传阴饴甥曰小人戚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临川君子实玄黄二句文云周师入君子怒可也改恕为怒有何出处岂时文应使别字乎仲子曰尝有人问家先生家先生曰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吾此文以毛诗左传作对也如容鼓掌曰吾谓无一字无来处岂非诚证乎其人俛首而去如容语余先辈文不可轻易弹驳如此愚谓以恕为怒明系汤氏一时误用而其子代为文过取给于口试思此诗乃君子见谗人而怒责之之词于周师入何渉乎然则若何而可余曰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僖二十六年传小人恐矣君子则否兼此二义改作周师入君子恐可也斯无一字无出处矣
  晋文公
  史记晋世家重耳奔狄是时年四十三又云重耳出亡凡十九岁而得入时年六十二矣果尔诚可为老然迁多妄说不若左传国语足信左传昭十三年叔向曰我先君文公生十七年亾十九年国语僖负覉曰晋公子生十七年而亾按此则文公入国甫三十六岁即薨亦只四十四耳杜元凯言战城濮文公年四十安得有如陈际泰谲而不正文老而举事故虑日暮而计挺者邪
  无求生以害仁二句
  屈原懐沙赋曰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洪兴祖补注屈子以为知死之不可让则舍生而取义可也所恶有甚于死者岂复爱此七尺之躯哉朱子谓其言伟然可立懦夫之气
  敬忠以劝
  韩文考异亦有叹息知其为贤以否下云以与通用之例韩文屡见此为最明白者余因悟论语敬忠以劝盖康子欲使民敬使民忠与使民劝于善也宜补注曰以与也
  巽与之言三句
  集注以法语巽言作对而与字之神不出惟左萝石文云言也者所以匡救人也人之流于失者或有万端而我之匡救之者止持一法则其势必穷于是法语之言不得不巽以与言之而言者之心亦大非获已矣
  必也射乎
  南园漫录曰集注以惟于射而后有争解必也射乎盖以决辞为义属上句及必也圣乎则云疑辞属下句二句文气皆同通作疑辞为顺余谓亦非必也决辞乎疑辞一句中具有二义不宁惟是必也使无讼乎必也正名乎必也狂狷乎必也亲丧乎皆然
  论语之书独二子以子称
  魏华父曰昔栁宗元谓论语所载弟子必以字惟曾子有子不字遂谓是书出于曾门盖字与子皆得兼称如门人之于孔子进而称子不敢氏退而称仲尼不言子其次亦有既子且字如闵子之等不一二人或字或子者又数人然渊弓至游夏最号高弟字而不能子也有子曾子子而不得字也就二者而论则字为尊盖子虽有师道之称系于氏者不过男子之美称耳故孝经字仲尼而子曾子礼运字仲尼而名言偃至于子思字其祖孟子字其师之祖相传至今人之字仲尼者无敢以为疑仲尼作春秋二百四十年间字而不名者仅十有二人而游夏诸子之门人亦各字所师相承至于汉初犹未敢轻以字许之则知字不易于子也此亦妙论足广序说之未备
  湍水
  后汉列女传孝女叔先雄者其父泥和徃谒巴郡太守乗船堕湍水物故尸丧不归湍为水行疾者此亦一证
  桃应问曰章
  黄藴生有此全章文后四小比云盖以一夫之命为轻于天子父之命者此三代以下之论非所施于上古以父子之乐为不如有天下之乐者此豪杰以下之情非所出于圣人法申于宫禁则人不可妄杀而海内刑措矣亲重于天下则力无所不竭而大孝锡类矣从此看出以天下养养之至来尤称真经术也
  入公门章
  汪武曹文讲首节云尝考鲁有三门曰路门曰雉门而其最外者曰库门其制儗于天子之皋门者是也凡库门与雉门路门皆可曰公门而此志夫子入朝之始则所谓公门者盖库门也夫此门也不惟远于治朝之堂抑且未及外朝之位讲三节四节云曰此君之外朝也云云过此则为雉门畧而不书何也与入库门同也入乎雉门而君治朝之堂在焉盖鲁有三门亦有三朝外朝在库门之内治朝在雉门之内燕朝在路门之内而治朝者乃曰所常朝之地也其堂之高凡七尺故其阶为七等诸有位于朝者其位列于中庭之左右而有北面东面西面之别焉夏官司士所为正其位者也夫子于此两手抠衣厯阶以升宻迩至尊在斯时也彼其视过位之时其森严固已有间而况较之入门之始乎讲五节既毕总收云至若所谓燕朝者盖君退自治朝则听政于斯而羣臣不从入焉其在公族则常朝于斯而异姓者不与焉故其事不复书也盖兹之所书者人臣常朝之仪故于治朝之事书之独详而必先之以过位又先之以入门以其为常朝所必歴之地而连类以及之所以见其处之各有其节而不敢苟也其自记云古者天子诸侯皆有三朝以鲁制言之库门之内为外朝雉门之内为治朝路门之内为燕朝治朝与燕朝皆可谓之内朝文王世子公族朝于内朝谓燕朝也玉藻朝服以日视朝于内朝谓治朝也然以治朝对燕朝言之则亦曰外朝文王世子外朝以官是也库门内之外朝载于周礼三公孤卿以下设位于庭中所谓面三槐而左右九棘者也然非君所常御之朝故曰君之虚位惟国有非常之事然后御于此致万民而询谋之焉而所谓燕朝者玉藻则云君日视朝退适路寝听政使人视大夫大夫退然后适小寝路寝即燕朝也以此见羣臣不从君入也周礼王视燕朝则大仆正位掌摈相注云王图宗人之嘉事则燕朝疏云君燕羣臣则在寝燕亦有朝但因燕而朝燕礼已有成文故郑必以王图宗人嘉事为燕朝以此合之公族朝于内朝之文益知异姓之臣不得常在燕朝也盖羣臣日所常朝之地乃在治朝此章记夫子在朝之容则所谓摄齐升堂者当必在此存疑误以过位为治朝而以升堂为路寝之内朝集注位君之虚位若以此为治朝则羣臣方日朝于此何缘人君乃有虚位何缘不行朝礼而反过之况朱子语类引周礼所谓外朝不引文王世子所谓外朝且言三公九卿以下有三槐九棘云云此非最外之外朝而何既知此为最外之外朝庭有三槐九棘者则过此所升之堂虽先儒无明文可以知为治朝无疑也存疑惟误以文王世子所谓外朝即周礼外朝而以治朝当之故遂以堂为路寝之内朝而不知其非耳余按成六年韩献子将新中军且为仆大夫公揖而入献子从公立于寝庭此足见韩厥卿也得从景公入至燕朝以兼大仆故
  曾子养曾晳两段
  黄藴生文中段云盖至请所与而惧可知也惧中馈之不洁而亲以为不必颁至问有余而喜可知也喜馂食之和甘而亲以为有可共则疾应之日有而已不必其果有余也亲以为有余即有余也真入神之语
  其待我以横逆
  陈几亭曰横逆二字不可轻看前此湏消尽恶机之感若有一毫感召即为自取直是当然岂名横逆试看目前感应作一事到足色妥当便人人惬意出一语到十分的确便个个点头为人到得颜曾方说得横逆大贤以下无横逆
  匡章通国章
  陈大士文本战国策云章子谏父无杀其母而父卒以杀其妻章子谏父无杀其母而父卒以遂其子责善贴谏杀母上非也余少曾有一作云天下有父责善于子而子不受而父逐之而人絶之可也有子责善于父而父不受而父逐之而人絶之未可也与饶双峰见合
  寳珠玉者
  此谓以珠玉作耳目之玩者耳若楚语王孙圉曰国之寳六而已玉足以庇荫嘉谷使无水旱之灾则寳之珠足以御火灾则寳之盖一以祀神一以禳灾方获福矣何殃之有物一也顾所用之何如耳
  行其所无事也
  禹贡锥指曰孔书传言禹之治水或凿山或穿地以通水此不必到处皆然绵亘千百里远其实当时有其地不得不用此法者尸子吕览淮南子水经注众口一辞岂欺我哉贾让曰昔大禹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故凿龙门辟伊阙析底柱破碣石此凿山之事也孟子曰禹掘地而注之海太史公曰禹厮二渠以引其河北载之高地过降水至于大陆此穿地之事也儒者蔽于一己之意见凡耳目所不曾及皆以为妄开章壶口梁山第一功便说得全无精彩亦由过泥禹之行水行所无事之言谓禹絶无所穿凿殊不知尧之水灾非寻常之水灾禹之行水非寻常之行水审如蔡传所云则后世筑堤置埽开渠减水之人皆得与禹功并垂天壤矣鲧何以绩用弗成禹何以配天无极哉余谓如此读孟子真可谓通人之识矣
  以乐侑食
  或问以乐侑食古不独卿大夫以上且下逮士得毋太骄乐已乎余按颜氏家训书证篇古乐府歌词先述三子次及三妇妇是对舅姑之称其末章云丈人且安生调弦未遽央古者子妇供事舅姑旦夕在侧与儿女无异故有此言夫古乐府出汉代长老犹以乐侑食复何疑于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