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纂笺

  右第二十七章 言人道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好去声烖古灾字】
  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复【如字】也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
  此以下子思之言礼亲疎贵贱相接之体也度品制文书名【文者六书也周礼秋官大行人九歳属瞽史谕书名听声音郑注书名书之字也又外史掌达书名于四方疏正其字使四方知而读之古者谓字为名仪礼百名以上书之防是也 丛説书名书即字也名则其字之声也考者欲正其字形及读之音声】
  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行去声】
  今子思自谓当时也轨辙迹之度【孝经序必骋殊轨辙疏云两辙之间为轨车轮所轹为辙周制两轮之轨皆广六尺六寸】伦次序之体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统也
  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郑氏曰言作礼乐者必圣人在天子之位
  子曰吾説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此又引孔子之言杞夏之后征证也宋殷之后三代之礼孔子皆尝学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礼既不可考证殷礼虽存又非当世之法惟周礼乃时王之制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则从周而已
  右第二十八章 承上章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王去声】
  吕氏曰三重谓议礼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矣
  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
  上焉者谓时王以前如夏商之礼虽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谓圣人在下如孔子虽善于礼而不在尊位也
  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议礼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诸身有其德也征诸庶民验其所信从也建立也立于此而参于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迹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所谓圣人复【扶又反】起不易吾言者也
  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
  知天知人知其理也
  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逺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
  动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则而言法法度也则凖则也
  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恶去声射音妬诗作斁】
  诗周颂振鹭之篇射厌也所谓此者指本诸身以下六事而言
  右第二十九章 承上章居上不骄而言亦人道也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祖述者逺宗其道宪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时者法其自然之运袭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内外该本末而言也
  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帱徒报反】
  错犹迭也此言圣人之德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悖犹背【音佩】也天覆地载万物并育于其间而不相害四时日月错行代明而不相悖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德之川流所以并育并行者大德之敦化小德者全体之分大德者万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络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无穷也此言天地之大以见上文取譬之意也
  右第三十章 言天道也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知去声齐侧皆反别彼列反】
  聪明睿知生知【如字】之质临谓居上而临下也其下四者乃仁义礼智之德文文章也理条理也密详细也察明辨也
  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溥博周徧而广阔也渊泉静深而有本也出发见【形甸反下同】也言五者之德充积于中而以时发见于外也
  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説【见形甸反説音悦】
  言其充积极其盛而发见当其可也
  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貃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施去声队音坠】
  舟车所至以下盖极言之配天言其德之所及广大如天也
  右第三十一章 承上章而言小德之川流亦天道也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于防反】
  经纶皆治丝之事经者理其绪而分之纶者比【毗至反】其类而合之也经常也大经者五品之人伦大本者所性之全体也唯圣人之德极诚无妄故于人伦各尽其当然之实而皆可以为天下后世法所谓经纶之也其于所性之全体无一毫人欲之伪以杂之而天下之道千变万化皆由此出所谓立之也其于天地之化育则亦其极诚无妄者有黙契焉非但闻见之知而已此皆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夫【音扶】岂有所倚着【直略反】于物而后能哉
  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肫之纯反】
  肫肫恳至貎以经纶而言也渊渊静深貎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广大貎以知化而言也其渊其天则非特如之而已
  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圣知之知去声】固犹实也郑氏曰唯圣人能知圣人也
  右第三十二章 承上章而言大德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圣之德此章言至诚之道然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德非至诚不能为则亦非二物矣此章言圣人天道之极致至此而无以加矣
  诗曰衣锦尚防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衣去声防口迥反恶去声闇于感反】
  前章言圣人之德极其盛矣此复【扶又反】自下学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极也诗国风卫硕人郑之丰皆作衣锦褧衣褧防同禅衣也【语録禅字与单字同沈括谓防与檾同是用檾麻织疏布为之】尚加也古之学者为【去声】已故其立心如此尚防故闇然衣锦故有日章之实淡简温防之袭于外也不厌而文且理焉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则暴于外而无实以继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逺之近见【形甸反】于彼者由于此也风之自着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显有诸内者形诸外也有为己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则知所谨而可入德矣故下文引诗言谨独之事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悉井反】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恶去声】诗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见乎隠莫显乎防也疚病也无恶于志犹言无愧于心此君子谨独之事也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相去声】
  诗大雅抑之篇相视也屋漏室西北隅也【尔雅释宫文云室西北隅谓之屋漏西南隅为奥东北隅为宧东南隅为窔宧音頥东北阳气始起育养万物为饮食之所窔音杳深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谨恐惧无时不然不待言动而后敬信则其为己之功益加密矣故下文引诗并【去声】言其效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假格同鈇方无反】
  诗商颂烈祖之篇奏进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进而感格于神明之际极其诚敬无有言説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音剉】斫刀也钺斧也
  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周颂烈文之篇不显説见二十六章此借引以为幽深逺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显之德而诸侯法之则其德愈深而效愈逺矣笃厚也笃恭言不显其敬也笃恭而天下平乃圣人至德渊防自然之应中庸之极功也
  诗云予懐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輶由酉二音】
  诗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谓不显之德者正以其不大声与色也【古以与字通】又引孔子之言以为声色乃化民之末务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则犹有声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显之妙不若烝民之诗所言德輶如毛则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为谓之毛则犹有可比者是亦未尽其妙不若文王之诗所言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然后乃为不显之至耳盖声臭有气无形在物最为防妙而犹曰无之故唯此可以形容不显笃恭之妙非此德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后为至也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极致之言反求其本复【扶又反】自下学为已谨独之事推而言之以驯致乎笃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赞其妙至于无声无臭而后已焉盖举一篇之要而约言之其反复【芳复反】丁宁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学者其可不尽心乎


  中庸纂笺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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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纂笺卷二
  元 詹道传 撰
  或问名篇之义程子専以不偏为言吕氏専以无过不及为説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义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説推之不偏不倚云者程子所谓在中之义未之前无所偏倚之名也无过不及者程子所谓中之道也见【形甸反】诸行【去声】事各得其中之名也盖不偏不倚犹立而不近四旁心之体地之中也无过不及犹行而不先不后理之当【去声】事之中也故于未之大本则取不偏不倚之名于己而时中则取无过不及之义语固各有当也然方其未虽未有无过不及之可名而所以为无过不及之本体实在于是及其而得中也虽其所主不能不偏于一事然其所以无过不及者是乃无偏倚者之所为而于一事之中亦未尝有所偏倚也故程子又曰言和则中在其中言中则含喜怒哀乐在其中而吕氏亦云当其未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以此心而应万物之变无往而非中矣是则二义虽殊而实相为体用此愚于名篇之义所以不得取此而遗彼也 曰庸字之义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为平常何也曰惟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惊世骇俗之事则可暂而不得为常矣二説虽殊其致一也但谓之不易则必要【平声】于乆而后见不若谓之平常则直验于今之无所诡【古委反】异而其常乆而不可易者可兼举也况中庸之云上与髙明为对而下与无忌惮者相反其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谨又以见【形甸反】夫【音扶】虽细防而不敢忽则其名篇之义以不易而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为切乎曰然则所谓平常将不为浅近苟且之云乎曰不然也所谓平常亦曰事理之当然而无所诡异云尔是固非有甚髙难行之事而亦岂同流合污【音乌】之谓哉既曰当然则自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于尧舜之禅【时战反】授汤武之放伐其变无穷亦无适而非平常矣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义次章乃及中庸之説
  至其名篇乃不曰中和而曰中庸者何哉曰中和之中其义虽精而中庸之中实兼体用且其所谓庸者又有平常之意焉则比之中和其所该者尤广而于一篇大指精粗本末无所不尽此其所以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也 曰张子之言如何曰其曰须句句理防使其言互相明者真读书之要法不但可施于此篇也 曰吕氏为己为人之説如何曰为人者程子以为欲见知于人者是也吕氏以志于功名言之而谓今之学者未及乎此则是以为人为及物之事而渉猎徼幸以求济其私者又下此一等也殊不知夫子所谓为人者正指此下等人尔若曰未能成己而遽欲成物此特可坐以不能知所先后之罪原其设心犹爱而公视彼欲求人知以济一己之私而后学者不可同日语矣至其所谓立喜怒哀乐未之中以为之本使学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亦曰欲使学者务先存养以为穷理之地耳而语之未莹【乌定反】乃似圣人强【上声】立此中以为大本使人以是为准而取中焉则中者岂圣人之所强立而未之际亦岂容学者有所择取于其间哉但其全章大防则有以切中【去声】今时学者之病览者诚能三【去声】复而致思焉亦可以感悟而兴起矣
  或问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何也曰此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见【形甸反】其本皆出乎天而实不外于我也天命之谓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则人之所以为性也盖天之所以赋与万物而不能自已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体者性也故以命言之则曰元亨利贞而四时五行庶类万化莫不由是而出以性言之则曰仁义礼智而四端五典万物万事之理无不统于其间盖在天在人虽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则未尝不一在人在物虽有气禀之异而其理则未尝不同此吾之性所以纯粹至善而非若荀扬韩子之所云也【荀扬韩子论性详见孟子告子篇集注】率性之谓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则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盖天命之性仁义礼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则自父子之亲以至于仁民爱物皆道也循其义之性则自君臣之分【扶问反】以至于敬长【上声】尊贤亦道也循其礼之性则恭敬辞让之节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则是非邪正之分别亦道也盖所谓性者无一理之不具故所谓道者不待外求而无所不备所谓性者无一物之不得故所谓道者不假人为而无所不周虽鸟兽草木之生仅得形气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贯乎全体然其知觉运动荣悴开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至于虎狼之父子蜂蚁之君臣豺【牀皆反】獭【他逹反】之报本雎【七余反】鸠之有别则其形气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义理之所得【庄子天运篇商太宰荡问仁于庄子庄子曰虎狼仁也曰何谓也庄子曰父子相亲何为不仁 化书曰蜂有君礼也蝼蚁之有君也一拳之宫与众处之一块之台与众临之一粒之食与众蓄之一虫之肉与众咂之一罪无疑与众戮之 礼季月令季秋之月豺乃祭兽戮禽孟春之月鱼上冰獭祭鱼 诗传云雎鸠水鸟今江淮间有之生有定偶而不相乱偶常并逰而不相狎故毛传以为摰而有别摰字与至通言其情意深至也】尤可以见天命之本然初无间【去声】隔而所谓道者亦未尝不在是也是岂有待于人为而亦岂人之所得为哉修道之谓教言圣人因是道而品节之以立法垂训于天下是则所谓教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虽得其形气之正然其清浊厚薄之禀亦有不能不异者是以贤知【去声】者或失之过愚不肖者或不能及而得于此者亦或不能无失于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间而于所谓性者不免有所昬蔽错杂而无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则于所谓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尺浅反】逆而无以适乎所行之宜惟圣人之心清明纯粹天理浑然无所亏阙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为之品节防范以立教于天下使夫【音扶】过不及者有以取中焉盖有以辨其亲疎之杀【所戒反】而使之各尽其情则仁之为教立矣有以别【彼列反】其贵贱之等而使之各尽其分【扶问反】则义之为教行矣为之制度文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则礼之为教得矣为之开导禁止使之有以别而不差则知【去声】之为教明矣夫如是是以人无知愚事无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据守以去【上声】其人欲之私而复乎天理之正推而至于天下之物则亦顺其所欲违其所恶【去声】因其材质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节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此则圣人所以财成天地之道而致其弥缝辅賛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强【上声】为之也子思以是三言着于篇首虽曰姑以释夫三者之名义然学者能因其所指而反身以验之则其所知岂独名义之间而已哉盖有得乎天命之説则知天之所以与我者无一理之不备而释氏之所谓空者非性矣有以得乎率性之説则知我之所得乎天者无一物之不该而老氏所谓无者非道矣有以得乎修道之説则知圣人之所以教我者莫非因其所固有而去【上声】其所本无背其所至难而从其所甚易【去声】而凡世儒之训诂词章管商之权谋功利老佛之清浄寂灭与夫百家众技之支离偏曲皆非所以为教矣由是以往因其所固有之不可昧者而益致其学问思辨之功因其所甚易之不能已者而益致其持守推行之力则夫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岂不昭然日用之间而修道之教又将由我而后立矣曰率性修道之説不同孰为是邪曰程子之论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