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纂笺

  或问六章之指其详犹有可得而言者邪曰天下之道二善与恶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则善者天命所赋之本然恶者物欲所生之邪秽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无恶其本心莫不好【去声下并同】善而恶恶【上去声】然既有是形体之累而又为气禀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着其于事物之理固有瞢【莫中反】然不知其善恶之所在者亦有仅识其粗而不能真知其可好可恶之极者夫【音扶下同】不知善之真可好则其好善也虽曰好之而未能无不好者以拒之于内不知恶之真可恶则其恶恶也虽曰恶之而未能无不恶者以挽【音晚】之于中是以不免于茍焉以自欺而意之所有不诚者夫好善而不诚则非唯不足以为善而反有以贼乎其善恶恶而不诚则非唯不足以去【上声】恶而适所以长【上声】乎其恶是则其为害也徒有甚焉而何益之有哉圣人于此盖有忧之故为大学之敎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开明其心术使既有以识夫善恶之所在与其可好可恶之必然矣至此而复【扶又反】进之以必诚其意之说焉则又欲其谨之于幽独隠微之奥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而凡其心之所如曰好善则必由中及外无一毫之不好也如曰恶恶则必由中及外无一毫之不恶也夫好善而中无不好则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真欲以快乎已之目初非为【去声】人而好之也恶恶而中无不恶则是其恶之也如恶恶臭之真欲以足乎已之鼻初非为人而恶之也所之实既如此矣而须防之顷纎芥之微念念相承又无敢有少间防焉则庶乎内外昭融表里澄澈而心无不正身无不修矣若彼小人幽隐之间实为不善而犹欲外托于善以自盖则亦不可谓其全然不知善恶之所在但以不知其真可好恶而又不能谨之于独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是以沦陷至于如此而不自知耳此章之说其详如此是固宜为自修之先务矣然非有以开其知识之真则不能有以致其好恶之实故必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诚然犹不敢恃其知之已至而聴其所自为也故又曰必诚其意必谨其独而毋自欺焉则大学工夫次弟相承首尾为一而不假他术以杂乎其间亦可见矣后此皆然今不复【扶又反】重【平声】出也 曰然则慊之为义或以为少又以为恨与此不同何也曰慊之为字有作嗛【口簟反】者而字书以为口衔物也然则慊亦但为心有所衔之义而其为快为足为恨为少则以所衔之异而别【笔列反下同】之耳孟子所谓慊于心乐毅所谓慊于志则以衔其快与足之意而言者也【史记列传乐毅遗燕惠王书曰自五伯以来功未有及于先王者也先王以为慊于志】孟子所谓吾何慊汉书所谓嗛栗姬则以衔其恨与少之意而言者也【西汉外戚景帝立齐栗姬男为大子王夫人男为胶东王长公主嫖有女欲与大子为妃栗姬谢不许长公主欲与王夫人夫人许之会薄皇后废长公主日谮栗姬短景帝尝属诸姬曰吾百歳后善视之栗姬怒不肯应言不逊景帝心衔之而未也长公主日誉王夫人男之美帝亦自贤之王夫人知嗛栗姬又阴使人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大行奏事文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今大子母宜号为皇后帝怒曰是乃所当言邪遂案诛大行而废大子为临江王栗姬以忧死卒立王夫人为皇后男为大子】读者各随所指而观之则既并行而不悖矣字书又以其训快与足者读与惬同则义愈明而音又异尤不患于无别也
  或问人之有心本以应物而此章之以为有所喜怒忧惧便为不得其正然则其为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复【扶又反下同】生死灰之不复然乃为得其正邪曰人之一心湛【大减反】然虚明如鉴之空如衡之平以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体之本然而喜怒忧惧随感而应妍蚩【充之反】俯仰因物赋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无者也故其未感之时至虚至静所谓鉴空衡平之体虽鬼神有不得窥其际者固无得失之可议及其感物之际而所应者又皆中【去声】节则其鉴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滞正大光明是乃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唯其事物之来有所不察应之既或不能无失且又不能不与俱往则其喜怒忧惧必有动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者之意固非以心之应物便为不得其正而必如枯木死灰然后乃为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灵既曰一身之主茍得其正而无不在是则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听命以供其事而其动静语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无不合于理如其不然则身在于此而心驰于彼血肉之躯无所管摄其不为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者防希矣孔子所谓操则存舍则亡孟子所谓求其放心从其大体者盖皆谓此学者可不深念而屡省【悉井反】之哉
  或问八章之辟旧读为譬而今读为僻何也曰旧音旧説以上章例之而不合也以下文逆之而不通也是以间者窃以类例文意求之而得其说如此盖曰人之常情于此五者一有所向则失其好【去声下同】恶【去声】之平而陷于一偏是以身有不修不能齐其家耳葢偏于爱则溺焉而不知其恶矣偏于恶则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恶取舍【上声】之间将无一当【去声】于理者而况于闺门之内恩常掩义亦何以胜其情爱昵【尼质反】比【音鼻】之私而能有以齐之哉曰凡是五者皆身与物接所不能无而亦既有当然之则矣今曰一有所向便为偏倚而身不修则是必其接物之际此心漠然都无亲踈之等贵贱之别【笔列反】然后得免于偏也且心既正矣则宜其身之无不修今乃犹有若是之偏何哉曰不然也此章之义实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盖以为身与事接而后或有所偏非以为一与事接而必有所偏所谓心正而后身修亦曰心得其正乃能修身非谓此心一正则身不待检而自修也 曰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固人心之所宜有若夫【音扶】敖惰则凶德也曾谓本心而有如是之则哉曰敖之为凶徳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待洛反】所施而无所不敖尔若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则是常情所宜有而事理之当然也今有人焉其亲且旧未至于可亲而爱也其位与德未至于可畏而敬也其穷未至于可哀而其恶未至于可贱也其言无足去【上声】取而其行【去声】无足是非也则视之泛然如涂之人而已尔又其下者则夫子之取瑟而歌孟子之隐【去声】几而卧盖亦因其有以自取而非吾故有敖之之意亦安得而遽谓之凶德哉又况此章之防乃为【去声】虑其因有所重而陷于一偏者其言虽曰有所敖惰而其意则正欲人之于此更加详审虽曰所当敖惰而犹不敢肆其敖惰之心也亦何病哉
  或问如保赤子何也曰程子有言赤子未能自言其意而为之母者慈爱之心出于至诚则凡所以求其意者虽或不中【去声】而不至于大相逺矣岂待学而后能哉若民则非如赤子之不能自言矣而使之者反不能无失于其心则以本无慈爱之实而于此有不察耳传之言此葢以明夫【音扶】使众之道不过自其慈幼者而推之而慈幼之心又非外铄【式约反】而有待于强【上声】为也事君之孝事长之弟亦何以异于此哉既举其细则大者可知矣 曰仁让言家贪戾言人何也曰善必积而后成恶虽小而可惧古人之深戒也书所谓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亦是意尔 曰此章本言上行下效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曰有诸已而后求诸人无诸已而后非诸人则是犹有待于劝勉程督【音笃】而后化且内适自修而遽欲望人之皆有已方仅免而遂欲责人以必无也曰此为【去声】治其国者言之则推吾所有与民共由其条教法令之施赏善罚恶之政固有理所当然而不可已者但以所令反其所好则民不从故又推本言之欲其先成于已而有以责人固非谓其専务修己都不治人而拱手以俟其自化亦非谓其矜已之长愧人之短而胁之以必从也故先君子之言曰【文公父名松字乔年号韦斋先生】有诸已不必求诸人以为求诸人而无诸已则不可也无诸己不必非诸人以为非诸人而有诸已则不可也正此意也曰然则未能有善而遂不求人之善未能去【上声】恶而遂不非人之恶斯不亦恕而终身可行乎哉曰恕字之防以如心为义葢曰如治已之心以治人如爱已之心以爱人而非苟然姑息之谓也然人之为心必尝穷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治已爱己者皆出于正然后可以即是推之以及于人而恕之为道有可言者故大学之最后两章始及于此则其用力之序亦可见矣至即此章而论之则欲如治已之心以治人者又不过以强【上声下同】于自治为本盖能强于自治至于有善而可以求人之善无恶而可以非人之恶然后推己及人使之亦如我之所以自治而自治焉则表端景正【景即影字古只作景至晋葛洪始加彡】源洁流清而治已治人无不尽其道矣所以终身力此而无不可行之时也今乃不然而直欲以其不肖之身为标准视吾治敎所当及者一以姑息待之不相训诰不相禁戒将使天下之人皆如己之不肖而沦胥以陷焉是乃大乱之道而岂所谓终身可行之恕哉近世名卿之言有曰【范纯仁字尧夫諡忠宣公】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已则昬茍能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则不患不至于圣贤矣此言近厚世亦多称之者但恕字之义本以如心而得故可以施之于人而不可以施之于己今曰恕己则昬则是己知其如此矣而又曰以恕己之心恕人则是既不知自治其昬而遂推以及人使其亦将如我之昬而后己也乃欲由此以入圣贤之域岂不误哉借令【平声】其意但为欲反此心以施于人则亦止可以言下章爱人之事而于此章治人之意与夫【音扶】中庸以人治人之说则皆有未合者盖其为恕虽同而一以及人为主一以自治为主则二者之间毫厘之异正学者所当深察而明辨也若汉之光武亦贤君也一旦以无罪黜其妻其臣郅【音质】恽【委粉反】不能力陈大义以救其失而姑为缓辞以慰解之【后汉郅恽郭皇后废恽乃言于帝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具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帝曰恽善恕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轻天下也】是乃所谓不能三年而缌功是察放饭流歠而齿决是惮者光武乃谓恽为善恕己量主则其失又甚逺而大启为人臣者不肯责难陈善以贼其君之罪一字之义有所不明而其祸乃至于此可不谨哉 曰既结上文而复【扶又反】引诗者三何也曰古人言必引诗葢取其嗟叹咏歌优游厌饫【依据反】有以感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证此之义而己也夫【音扶】以此章所论齐家治国之事文具而意足矣复三引诗非能于其所论之外别有所明也然尝试读之则反复吟咏之间意味深长义理通畅使人心融神会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则引诗之助与【音预】为多焉葢不独此他凡引诗云者皆以是求之则引者之意可见而诗之为用亦得矣曰三诗亦有序乎曰首言家人次言兄弟终言四国亦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之意也
  或问上章论齐家治国之道既以孝弟慈为言矣此论治国平天下之道而复【扶又反】以是为言何也曰三者人道之大端众心之所同得者也自家以及国自国以及天下虽有大小之殊然其道不过如此而已但前章専以己推而人化为言此章又申言之以见【形甸反】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已者如此是以君子不惟有以化之而又有以处【上声下同】之也盖人之所以为心者虽曰未尝不同然贵贱殊势贤愚异禀茍非在上之君子真知实蹈有以倡【尺亮反】之则下之有是心者亦无所感而兴起矣幸其有以倡焉而兴起矣然上之人乃或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处之之道则彼其所兴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之叹是以君子察其心之所同而得夫【音扶】絜矩之道然后有以处此而遂其兴起之善端也曰何以言絜之为度【待洛反下同】也曰此庄子所谓絜之百围贾子所谓度长絜大者也【庄子人间世篇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社栎树其大蔽牛絜之百围 贾子过秦论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量权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前此诸儒盖莫之省【悉井反】而强【上声】训以挈【口结反】殊无意谓先友太史范公【名如圭文公父韦斋之友】乃独推此以言之而后其理可得而通也盖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人之所恶【去声下同】者不异乎己则不敢以己之所恶者施之于人使吾之身一处乎此则上下四方物我之际各得其分【去声】不相侵越而各就其中校【音敎】其所占之地则其广狭长短又皆平均如一截然方正而无有余不足之处【去声】是则所谓絜矩者也夫【音扶】为天下国家而所以处心制事者一出于此则天地之间将无一物不得其所而凡天下之欲为孝弟不倍者皆得以自尽其心而无不均之叹矣天下其有不平者乎然君子之所以有此亦岂自外至而强【上声】为之哉亦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诚心正故有以胜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其如此而已矣一有私意存乎其间则一膜【音莫】之外便为胡越虽欲絜矩亦将有所隔碍【牛代反】而不能通矣若赵由之为守则易【去声】尉而为尉则陵守王肃之方于事上而好【去声】人佞己推其所由盖出于此而充其类则虽桀纣盗跖【音只】之所为亦将何所不至哉【史记酷吏周阳由者其父赵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阳故因姓周阳氏由为郎事孝文及景帝景帝时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循谨甚然由居二千石中最为酷暴骄恣所居郡必夷其豪为守视都尉如令为令必陵太守夺之治由后为河东都尉时与其守胜屠公相告言罪胜屠公当抵罪义不受刑自杀而由弃市魏志王肃传肃太和中拜散骑常侍肃字子雍东海郡人史评曰刘寔以为肃方事上而好下佞已此一反也性嗜荣贵而不求苟合二反也吝惜财物而治身不秽此三反也曾子曰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止此之谓絜矩之道呜呼肃岂知是哉】曰然则絜矩之云是则所谓恕者己乎曰此固前章所谓如爱己之心以爱人者也夫子所谓终身可行程子所谓充拓【音托】得去则天地变化而草木蕃【音烦】充拓不去则天地闭而贤人隐皆以其可以推之而无不通耳然必自其穷理正心者而推之则吾之爱恶取舍【上声】皆得其正而其所推以及人者亦无不得其正是以上下四方以此度【音铎】之而莫不截然各得其分【去声】若于理有未明而心有未正则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当欲吾之所恶者未必其所当恶乃不察此而遽欲以是为施于人之准则则其意虽公而事则私是将见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而虽庭除之内跬【丘弭反】步之间亦且参商【参音森参商二星名】矛盾【盾食允反】而不可行矣尚何终身之望哉是以圣贤凡言恕者又必以忠为本而程子亦言忠恕两言如形与影欲去【上声】其一而不可得盖惟忠而后所如之心始得其正是亦此篇先后本末之意也然则君子之学可不谨其序哉 曰自身而家自家而国自国而天下均为推己及人之事而传之所以释之者一事自为一说若有不能相通焉者何也曰此以势之逺迩事之先后而所施有不同耳实非有异事也盖必审于接物好恶不偏然后有以正伦理笃恩义而齐其家其家已齐事皆可法然后有以立标准胥教诲而治其国其国已治【去声】民知兴起然后可以推己度【音铎】物举此加彼而平天下此以其逺近先后而施有不同者也然自国以上【上声】则治于内者严密而精详自国以下则治于外者广博而周遍亦可见其本末实一物首尾实一身矣何名为异说哉 曰所谓民之父母者何也曰君子有絜矩之道故能以己之好恶知民之好恶又能以民之好恶为己之好恶也夫【音扶】好其所好而与之聚之恶其所恶而不以施焉则上之爱下真犹父母之爱其子矣彼民之亲其上岂不亦犹子之爱其父母哉 曰此所引节南山之诗何也曰言在尊位者人所观仰不可不谨若人君恣己徇私不与天下同其好恶则为天下僇如桀纣幽厉也 曰得众得国失众失国何也曰言能絜矩则民父母之而得众得国矣不能絜矩则为天下僇而失众失国矣 曰所谓先慎乎德何也曰上言有国者不可不谨此言其所谨而当先者尤在于德也德即所谓明德所以谨之亦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以修其身而已矣 曰此其深言务财用而失民何也曰有德而有人有土则因天分地不患乎无财用矣然不知本末而无絜矩之心则未有不争鬭其民而施之以刼夺之敎者也易大传曰何以聚人曰财春秋外传曰王人者将以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故财聚于上则民散于下矣财散于下则民归于上矣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郑氏以为君有逆命则民有逆辞上贪于利则下人侵畔得其防矣 曰前既言命之不易矣此又言命之不常何也曰以天命之重而致其丁宁之意亦承上文而言之也盖善则得之者有德而有人之谓也不善则失之者悖入而悖出之谓也然则命之不常乃人之所自为耳可不谨哉 曰其引秦誓何也曰言好善之利及其子孙不好善之害流于后世亦由絜矩与否之异也曰媢疾之人诚可恶矣然仁人恶之之深至于如此得无疾之已甚之乱邪曰小人为恶【如字】千条万端其可恶者不但媢疾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恶乎彼而独深恶乎此者以其有害于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泽而其流祸之长及于后世而未已也然非杀人于货之盗则罪不至死故亦放流之而已然又念夫【音扶】彼此之势虽殊而苦乐【音洛】之情则一今此恶人放而不逺则其为害虽得不施于此而彼所放之地其民复【扶又反】何罪焉故不敢以己之所恶施之于人而必逺而置之无人之境以御魑【抽知反】魅【音媚】而后已盖不惟保安善人使不蒙其害亦所以禁伏凶人使不得稔其恶虽因彼之善恶而有好恶之殊然所以仁之之意亦未尝不行乎其间也此其为御乱之术至矣而何致乱之有曰迸之为屏【必郢反】何也曰古字之通用者多矣汉石刻词有引尊五美屏四恶者而以尊为遵以屏为迸则其证也【汉蔡邕本传汉灵帝时校书东观以经籍去圣久逺俗学穿凿疑误后学与堂谿典等奏求正定六经文字帝许之邕乃自书丹于碑鑴刻立于太学门外于是晩学咸取正焉】曰仁人之能爱人能恶人何也曰仁人者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是以是非不谬【靡幼反】而举措得宜也 曰命之为慢与其为怠也孰得曰大凡疑义所以决之不过乎义理文势事证三者而已今此二字欲以义理文势决之则皆通欲以事证决之则无考盖不可以深求矣若使其于义理事实之大者有所乡【许亮反】背【音佩】而不可以不究犹当视其缓急以为先后况于此等字既两通而于事义无大得失则亦何必苦心极力以求之徒费日而无所益乎以是而推他亦皆可见矣曰好善恶恶【如字】人之性然也有拂人之性者何哉曰不仁之人阿党媢疾有以陷溺其心是以其所好恶戾于常性如此与民之父母能好恶人者正相反使其能胜私而絜矩则不至于是矣 曰忠信骄泰之所以为得失者何也曰忠信者尽己之心而不违于物絜矩之本也骄泰则恣己徇私以人从欲不得与人同好恶矣 曰上文深陈财用之失民矣此复【扶又反】言生财之道何也曰此所谓有土而有财者也夫【音扶】洪范八政食货为先【见尚书洪范篇三八政畴】子贡问政而夫子告之亦以足食为首盖生民之道不可一日而无者圣人岂轻之哉特以为国者以利为利则必至于剥民以自奉而有悖出之祸故深言其害以为戒耳至于崇本节用有国之常政所以厚下而足民者则固未尝废也吕氏之说得其防矣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正此意也然孟子所谓政事则所以告齐梁之君使之制民之产者是已岂若后世头会【古外反】箕敛【力验反】厉民自养之云哉【汉陈余传秦为乱政外内骚动百姓罢敝头防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 曰仁者以财身不仁者以身财何也曰仁者不私其有故财散民聚而身尊不仁者惟利是图故捐身贾【音古】祸以崇货也然亦即财货而以其效言之尔非谓仁者真有以财身之意也曰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何也曰上好【去声下同】仁则下好义矣下好义则事有终矣事有终则为君者安富尊荣而府库之财可长保矣此以财身之效也上不好仁则下不好义下不好义则其事不终是将为天下僇之不暇而况府库之财又岂得为吾之财乎若商纣以自焚而起钜桥鹿台之财德宗以出走而丰琼林大盈之积皆以身财之效也【史记纣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财而盈钜桥之粟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为长夜之饮百姓怨望而诸侯有畔者周武王于是遂率诸侯伐纣纣亦兵距之牧野甲子日纣兵败纣走登鹿台衣其寳玉衣自焚而死又书武成篇乃反商政政由旧散鹿台之财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恱服唐书陆贽传始帝播迁府藏委弃至是天下贡奉稍至乃于行在夹庑署琼林大盈二库别藏贡物贽谏以为今师旅方殷疮痛呻吟之声未息遽以珍贡私别库恐羣下有所觖望不满所望请悉出以赐有功给军赏帝悟即撤其署】曰其引孟献子之言何也曰鸡豚牛羊民之所畜【许六反】养以为利者也既已食君之禄而享民之奉矣则不当复【扶又反】与之争此公仪子所以拔园葵去【上声下同】织妇而董子因有与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之喻皆絜矩之义也【史记公仪休为鲁相食茹而美拔其园葵而弃之见其家织布好而疾出其家妇燔其机云欲令农夫工女安所售其货乎 西汉书董仲舒以贤良对策曰夫天亦有所分予上声予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占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按角音防鸟觜也】聚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窃君之府库以自私而祸不及下仁者之心至诚恻怛【当葛反】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所以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亦絜矩之义也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织蒲而直斥其不仁以冉求聚敛于季氏而欲鸣鼓以声其罪以圣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爱而所以责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亦可见矣曰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何也曰以利为利则上下交征不夺不餍以义为利则不遗其亲不后其君盖惟义之安而自无所不利矣程子曰圣人以义为利义之所安即利之所在正谓此也孟子分别【笔列反】义利拔本塞原之意其传盖亦出于此云 曰此其言菑害并至无如之何何也曰怨己结于民心则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圣贤深探其实而极言之欲人有以审于未然而不为无及于事之悔也以此为防人犹有用桑羊孔仅宇文融杨矜陈京裴延龄之徒以败其国者【桑羊杨慎矜朱子以在宋避讳故各去一字 桑羊洛阳贾人之子汉武帝朝为治粟都尉领大司农尽管天下盐鐡后为御史大夫昭帝朝与燕王旦谋反坐诛 孔仅汉武帝朝为大农丞领盐铁事后为大农令 宇文融辨洽多诈唐宗朝为覆田劝农使擢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又兼租地安辑户口使拜御史中丞有司劾融交不逞作威福贬平乐尉司农融在汴州绐隐官息钱巨万给事中冯绍烈深文推证诏流嵓州道广州惶恐而卒 杨慎矜唐宗朝为御史知杂事后授御史中丞以蓄防纬妖言赐死 陈京事唐德宗帝讨李希烈财用屈京为绐事中与户部侍郎赵賛请税民屋间架籍贾人资力以率贷之后以事罢为秘书少监卒 裴延龄唐德宗朝为司农少卿领度支取宿奸老吏与谋以固帝幸延龄资苛刻専剥下附上肆骋谲怪时人侧目及死人语以相安惟帝悼不已】故陆宣公之言曰【陆公名贽字敬舆苏州嘉兴人事唐德宗諡曰宣】民者邦之本财者民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榦凋瘁【秦醉反】而根柢蹷【其月反】拔矣吕正献公之言曰【吕公名公着字晦叔諡正献河南人】小人聚敛以佐人主之欲人主不悟以为有利于国而不知其终为害也赏其纳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归于上也呜呼若二公之言则可谓深得此章之防者矣有国家者可不监哉 曰此章之文程子多所更【平声下同】定而子独以旧文为正者何也曰此章之义博故传言之详然其实则不过好恶义利之两端而已但以欲致其详故所言已足而复【扶又反】更端以广其意是以二义相循间【去声】见【形甸反】层出有似于易置而错陈耳然徐而考之则其端绪接续脉络贯通而丁寜反复为【去声】人深切之意又自别见于言外不可易也必欲二说中判以类相从自始至终画为两节则其界辨虽若有余而意味或反不足此不可不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