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广灯录

  彼众中有一贤者答曰。一二二一。皆彼所生。依教无染。此名戒行。
  师曰。汝言依教。即染有染。一二俱破。何言依教。此二违背。不及于行。内外非明。何名为戒。
  彼曰。我有内外。彼已知竟。既得通达。便是戒行。若说违背。俱是俱非。言及清净。即戒即行。
  师曰。俱是俱非。何言清净。既得通故。何谈内外。贤者闻之。即自惭伏。
  至第五无得宗所。问曰。汝云无得。无得何得。既无所得。亦无得得。
  彼众中有宝净者答曰。我说无得。非得无得。当说得得。无得是得。
  师曰。得既不得。得亦非得。既云得得。得得何得。
  彼曰。见得非得。非得是得。若见不得。名为得得。
  师曰。得既非得。非得无得。既无所得。当何得得。宝净闻之。顿除疑误。
  至第六寂静宗所。问曰。何名寂静。于此法中。谁静谁寂。
  彼有长者答曰。此心不动。是名为寂。于法无染。名之为静。
  师曰。本心不寂。要假寂静。本来寂故。何用寂静。
  彼曰。诸法本空。以空空故。于彼空空。故名寂静。
  师曰。空空已空。诸法亦尔。寂静无相。何静何寂。
  彼闻旨海。豁如冰释。既而六众咸誓归依。
  异见王立。轻毁三宝。每云。我之祖宗皆信佛道。复云。我身是佛。何更外求。善恶报应。皆由多智之者妄构其说。国内耆旧。前王之所尊礼者。并从废弃。
  达磨知已。即念无相宗中二首领。其一波罗提者。与王有缘。其二宗胜者。非不聪辨。而无宿因。时六宗徒众亦各念言。佛法有难。言已。各至达磨所作礼问讯。
  宗胜曰。自惟浅薄。敢惮请行。
  达磨曰。汝虽辨慧。道力未全。
  宗胜疑云。此师恐我见王。作大佛事。名誉显达。映夺尊威。纵彼福慧为王。我是沙门。受佛教旨。岂难制焉。
  既而赞至王所。广说法要。世界苦乐。人天善恶。王与之往返询诘。王曰。汝今所解。其法何在。
  宗胜曰。如王治化。当合其道。王所有道。其道何在。
  王曰。我所有道。将除邪法。汝所有法。当伏何人。
  达磨知宗胜欲堕处。告波罗提曰。宗胜不禀吾教。潜化于王。须臾理屈。汝可速行。波罗提承禀旨命。乃至殿前。默然而住。
  时王方诘问宗胜。忽见波罗提前至。王问曰。是邪是正。
  答曰。我非邪正。而来正邪。王心若正。我无邪正。宗胜即从摈逐。
  波罗提曰。王若有道。何摈沙门。我虽无解。愿王致问。
  王怒问曰。何者是佛。
  答曰。见性是佛。
  王曰。师见性否。
  答曰。我见佛性。
  王曰。性在何处。
  答曰。性在作用。
  王曰。是何作用。今不见之。
  答曰。今见作用。王自不见。
  王曰。于我有否。
  答曰。王若作用。众诸皆是。王若不用。体亦难见。
  王曰。若当用时。遣处出现。
  答曰。若出现时。当有其八。
  王曰。愿为我说。
  波罗提遂说偈曰。
  在胎为身  处世名人  在眼曰见  有耳曰闻
  在鼻辨香  在口谈论  在手执捉  在足运奔
  遍现俱该沙界  收接在一微尘
  识者知是佛性  不识唤作精魂

  王闻偈已。悔谢前非。
  宗胜既被斥逐。念曰。我今百岁。八十为非。不能御叹。生亦奚颜。言讫。自投崖谷。俄有一神人捧承之。置于岩石。神人说偈告宗胜曰。
  师寿于百岁  八十而造次  为近至尊故
  熏修而入道  虽具少智慧  而多有彼我
  所见诸贤等  未尝生珍敬  四五修功德
  其心未恬静  聪明轻慢故  而获致于此
  得王不敬者  当感果知是  自今不疏怠
  不久成其智  诸圣悉在心  如来亦复尔

  宗胜闻偈忻然。即于岩间安坐。时异见王复问波罗提曰。仁者智辨。当师何人。
  答曰。我所出家师者。即是王叔菩提达磨。
  王闻师名。惊骇久之。遂来近臣。特加迎请。达磨随使至宫。为王忏悔。寻诏宗胜还归本国。大臣奏曰。宗胜被谪。身殒高崖。
  师曰。宗胜甚健。宴息岩间。但遣使召。
  王即禀教。遣使入山。果见宗胜端居禅寂。曰。深愧王意。誓处岩泉。达磨王叔。六众之师。愿王敬仰。以福皇基。
  师谓王曰。汝如宗胜来否。
  王曰。未知。
  师曰。再命可已。
  有顷。使还。果如师语。师遂辞王曰。汝善修德。不乃疾兴。经七日。遂乃得疾。国医诊治。有如无瘳。亟发使告师曰。王之疾甚。殆至弥留。愿叔慈悲。远来轸救。
  师至王所。慰问其疾。时宗胜再承王召。即别岩间。波罗提久受国恩。亦来问疾。波罗提曰。此王今至大渐。当生何道。
  达磨曰。若人临终。头冷足暖者。当堕地狱。头足俱冷.心胸偏暖者。生于人道。眼暖余冷者。当生天上。唯腹间暖.余处冷者。生鬼趣中。此名候五蕴法。汝宜志之。今此王身。顶冷暖足。决入泥犁。
  波罗提曰。当何施为。令免苦报。
  师即令太子为王宥罪施恩。崇奉三宝。复为忏悔云。愿罪消灭。如是三说。王即有间。
  师念震旦缘熟。至王所慰而勉之曰。当勤修白业。护持三宝。吾去非晚。一九即回。
  王闻师言。涕泪交集。曰。此国何罪。彼土何祥。叔既赴缘。非我所止。惟愿不忘父母之国。象驾早还。王即具大舟。躬率臣僚。送至海壖。
  既达南海。广州刺史萧昂表奏。武帝即遣使诏赴京师。十月一日。至金陵。车驾为之出郊。遂延居别殿。
  寺志公修高座寺。谓寺主灵观曰。名灵观否。
  答曰。凡情不测。
  志公曰。从西有大乘菩萨今入国中。非久而出。听吾谶曰。
  仰睹两扇  低腰捻钩  九鸟射尽  唯有一头
  至即不至  要假须刀  逢龙不住  遇水即逃

  灵观闻已。默而志之。
  达摩在王宫。帝问。自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德。
  师曰。并无功德。
  帝曰。何无功德。
  师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虽有非实。
  帝曰。如何是真功德。
  答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
  帝又曰。如何是圣谛第一义。
  答曰。廓然无圣。
  帝曰。对朕者谁。
  答曰。不识。帝不领悟。
  师知机不契。潜过江北。届于洛阳。寓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未尝辄语。人莫之测。
  时有僧神光者。旷达之士也。久居伊洛。博览群书。善谈玄理。每叹曰。孔.老之教。礼术风规。庄.易之书。未尽妙理。近闻达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遥。当造玄境。乃晨夕参承。
  师尝端座面壁。莫闻诲励。光自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布发淹泥。古尚若此。我何人哉。
  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光至阶前。时天大雨雪。坚立不动。积雪齐腰。师悯而问。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
  光涕曰。愿示慈悲。
  师曰。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
  光闻师诲励。潜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师前。师知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亡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师遂因与易名曰惠可。
  光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
  师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
  光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
  师曰。将心来。与汝安。
  光曰。觅心了不可得。
  师曰。与汝安心竟。
  后孝明帝闻师异迹。遣使赍诏伸请。前后三至。师不下少林。帝弥加钦尚。就赐摩纳袈裟二条.金钵一口.银净瓶.缯帛等。自尔。经九年。欲返天竺。乃命门人曰。时将至矣。汝等盍各言乎。
  尼总持出礼拜。据某甲所见。四大本空。五阴非有。正当恁么时。无一法可当情。
  师曰。汝得吾皮。
  道育出礼拜。据某甲所见。如庆喜观阿閦佛国。一见更不再见。
  师曰。汝得吾肉。
  二祖出礼三拜。依位而立。师云。汝得吾髓。乃告之曰。如来以正法眼藏付于大迦叶。展转属累而至于我。我今付汝。汝善护持。流布将来。勿令断绝。并授袈裟。以为法信。
  师曰。由传法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后代浇薄。疑虑竞生。云吾西天之人。汝生此土。凭何得法。以何证之。汝今授此衣法。却后难生。俱出此衣并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无碍。吾至灭后二百年。衣止不传。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潜符密证。千万有余。汝当阐扬。勿轻未悟。一念回机。便同本得。听吾偈曰。
  吾本来兹土  传法救迷情  一华开五叶
  结果自然成

  师又曰。吾自到此。凡五中毒。我常自出而试之。置石石裂。缘吾本离南印。来此东土。见有大乘气象。遂逾海越漠。付法求人。际会未谐。如愚若讷。今得汝传授。吾意已终。言已。即与徒众至禹门千圣寺。
  止三日。有期城太守杨炫之。早慕佛乘。问师曰。西天五印。师承为祖。其道如何。
  师曰。明佛心宗。等无差误。行解相应。名之曰祖。
  又问。此外如何。
  师曰。须明自心。知其今古。不厌有无。于法无取。不贤不愚。无迷无悟。若能是解。故称为祖。
  又曰。弟子归依三宝。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适听师言。罔知收措。愿师慈愍。开示宗旨。
  师知恳祷。即说偈曰。
  亦不睹恶而生嫌  亦不观善而勤措
  亦不舍智而近愚  亦不抛迷而就悟
  达大道兮过量  通佛心兮出度
  不与凡圣同躔  超然名之曰祖

  炫之闻偈。悲喜交并。曰愿师久住世间。化导群有。
  师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振此万差。多逢患难。
  炫之曰。未审何人。愿垂姓字。弟子为师除得。
  师曰。吾以传佛秘密。利益迷徒。害彼自安。必无此理。
  炫之曰。师若不言。何表通变观照之力。
  乃为谶曰。
  江槎分玉浪  管炬开金锁  二三相共行
  九十无彼我

  炫之闻已。莫究其端。默记于怀。礼辞而去。
  魏朝顺世。丙辰岁葬熊耳山。后三岁。魏宋云奉使西域。回遇师于葱岭。见手携只履。翩然独逝。云曰。何往。
  达磨曰。西天去。又谓云曰。汝主已厌世。
  云闻之茫然。别师东迈。暨复命。明帝已登遐矣。迨孝庄即位。云具奏其事。帝令启圹。唯空棺。一只革履存焉。举国为之惊叹。奉诏取遗履。出于少林寺供养。至唐开元中。为信道者盗于五台山华严寺。今不知所在。
  初。梁武遇师。因缘末契。志公尝有言曰。帝遇而不遇也。此是传佛心印。即观音身也。帝复闻宋云事。乃御撰师碑焉。代宗谥圆觉大师。塔曰空观。

  天圣广灯录卷第六


  天圣广灯录卷第七   


  第二十九祖惠可大师者

  武牢人也。姓姬氏。父寂。未有子时。尝自念。我家崇善。岂无令子。祷之既久。一夕。感异光照室。其母因而怀妊。及长。遂以照室之瑞。名之曰光。
  自幼志气不群。博涉诗书。尤精佛学。不事家产。好游山水。即抵雒阳龙门香山寺。依宝静禅师出家受具。复游讲肆。遍探大小乘义。
  年三十二。却返香山。忽有一神人谓曰。将欲受果。何滞此耶。大道非遥。汝其南矣。光知神助。因改名神光。
  翌日。觉头痛如刺。其师欲治之。空中有声曰。此乃换骨。非常痛也。光遂以事具白于师。
  今视其顶骨。即如五峰秀出矣。乃曰。汝相吉祥。当有所证。神令汝南者。斯则少林达磨大士即汝之师也。
  光受教。造于少室。其得法.转衣变迹。达磨章具之矣。
  自少林托化西归。大师既阐真风。是求法嗣。至北齐天平年中。有一居士。不言名氏。聿来设礼。而问师曰。弟子身缠风恙。请为忏罪 师曰。将罪来。与汝忏 居士云。觅罪了不可得 师曰。与汝忏罪竟 居士即投师出家受具。宜名僧璨。自兹疾已。
  经三年。师乃告之曰。菩提达磨远自竺干以正法眼藏密付于吾。吾今授汝。并达磨信衣。汝当守护。无令断绝。听吾偈曰。
  本来缘有地  因地种华生  本来无有种
  华亦不能生

  大师付衣法已。又曰。汝受吾教。宜处深山。未可行化。当逢国难 璨曰。师既预知。愿垂示诲 师曰。兹乃传般若多罗悬记云。心中虽吉外头凶是也。吾校年代。正在于汝。当谛思前言。勿罹世难。然吾亦有宿累。今要酬之。善去善行。俟时传付。言已。即往邺都。韬光混迹。变易仪相 人或问之。何故如是 师曰。我自调心。何关汝事。
  又于管城寺谈法。听者林会。时有辨和法师者。于寺门讲涅槃经。学徒闻师阐法。稍稍引出。辨和不胜其愤。兴谤于邑宰翟仲侃。仲侃惑其邪说。加师以非法。师怡然委顺。识真者。谓之偿债。时年一百七岁。即隋文帝开皇年中也。
  后葬于磁州滏阳悬东北七十里 唐德宗谥大祖禅师。释法琳撰碑云。翟仲侃生前为牛。御者恚其喘而毙之。牛。今邑宰也。昔御者。师焉。宿报当酬尔。

  第三十祖僧璨大师者

  不知何许人也。初以白衣谒二祖。既受度传法。隐于舒州皖公山。属后周武帝破灭佛法。至随开皇中。有沙弥道信。始年十四。来礼师曰。愿和尚慈悲。赐与解脱法门 师曰。谁缚汝 曰。无人缚 师曰。既无人缚。即是解脱。何须更求解脱 信于言下大悟。服勤九载。披剃受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