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

  
  四祖清皎禅师蕲州四祖山清皎禅师,福州王氏子。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
  “楷师岩畔祥云起,宝寿峰前震法雷。”临终遗偈曰:“吾年八十八,满头垂白发。颙颙镇双峰,明明千江月。
  黄梅扬祖教,白兆承宗诀。日日告儿孙,勿令有断绝。”
  
  三角志操禅师胭州三角山志操禅师,僧问:“教法甚多,宗归一贯。和尚为甚么说得许多周由者也?”师曰:
  “为你周由者也。”曰:“请和尚即古即今。”师以手敲绳床。
  
  兴教师普禅师晋州兴教师普禅师,僧问:“盈龙宫溢海藏真诠即不问,如何是教外别传底法?”师曰:
  “眼里耳里鼻里。”曰:“祇此便是否?”师曰:“是甚么?”僧便喝,师亦喝。问:“僧近离甚处?”曰:“下寨。”师曰:
  “还逢著贼么?”曰:“今日捉下。”师曰:“放汝三十棒。”
  
  三角真鉴禅师蕲州三角山真鉴禅师,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忽然行正令,便见下堂阶。”
  
  大阳行冲禅师郢州大阳山行冲禅师,僧问:“如何是无尽藏?”师良久,僧无语。师曰:“近前来!”僧才近前,师曰:
  “去!”
  
  
  
  青原下八世黄龙机禅师法嗣紫盖善沼禅师洛京紫盖善沼禅师,僧问:“死中得活时如何?”师曰:“抱镰刮骨薰天地,炮烈棺中求托生。”问:
  “才生便死时如何?”师曰:“赖得觉疾。”
  
  黄龙继达禅师眉州黄龙继达禅师,僧问:“如何是衲?”师曰:“针去线不回。”曰:“如何是帔?”师曰:
  “横铺四世界,竖盖一乾坤。”曰:“道满到来时如何?”师曰:“要羹与羹,要饭与饭。”问:
  “黄龙出世、金翅鸟满空飞时如何?”师曰:“问汝金翅鸟,还得饱也无?”
  
  枣树二世和尚枣树和尚﹝第二世住。﹞问僧:“发足甚处?”曰:“闽中。”师曰:“俊哉!”曰:“谢师指示。”师曰:
  “屈哉!”
  僧作礼。师曰:“我与么道,落在甚么处?”僧无语。师曰:“彼自无疮,勿伤之也。”僧参,师乃问:
  “未到这里时,在甚处安身立命?”僧叉手近前,师亦叉手近前,相并而立。僧曰:“某甲未到此时,和尚与谁并立?”
  师指背后曰:“莫是伊么?”僧无对。师曰:“不独自谩,兼谩老僧。”僧作礼,师曰:“正是自谩。”
  僧鉏地次,见师来乃不审,师曰:“见阿谁了便不审。”曰:“见师不问讯,礼式不全。”师曰:“却是孤负老僧。”
  其僧归举似首座曰:“和尚近日可畏。”座曰:“作么生?”僧举前语,座曰:“和尚近日可谓为人切。”
  师闻乃打首座七捧。座曰:“某甲恁么道,未有过在,乱打作么?”师曰:“枉吃我多少盐酱。”又打七捧。
  僧辞,师乃问:“若到诸方,有人问你老僧此间法道,作么生祇对?”曰:“待问即道。”师曰:“何处有无口底佛?”
  曰:“祇这也还难。”师竖拂子曰:“还见么?”曰:“何处有无眼底佛?”师曰:“祇这也还难。”
  僧绕禅床一匝而出。师曰:“善能祇对。”僧便喝。师曰:“老僧不识子。”曰:“用识作么?”师敲禅床三下。
  
  玄都山澄禅师兴元府玄都山澄禅师,僧问:“喜得趋方丈,家风事若何?”师曰:“西风开晓露,明月正当天。”曰:
  “如何拯济?”师曰:“金鸡楼上一下鼓。”问:“如何是沙门行?”师曰:“一切不如。”
  
  嘉州黑水和尚嘉州黑水和尚,初参黄龙,便问:“雪覆芦花时如何?”龙曰:“猛烈。”师曰:“不猛烈。”龙又曰:
  “猛烈。”师又曰:“不猛烈。”龙便打,师于此有省,即便礼拜。
  
  黄龙智颙禅师鄂州黄龙智颙禅师,僧问:“如何是诸佛之本源?”师曰:“即此一问是何源?”曰:
  “恁么则诸佛无异去也。”师曰:“延平剑已成龙去,犹有刻舟求底人。”
  
  昌福院达禅师眉州昌福达禅师,僧问:“学人来问师则对,不问时师意如何?”师曰:“谢师兄指示。”问:
  “本来则不问,如何是今日事?”师曰:“师兄这问大好。”曰:“学人不会时如何?”师曰:“谩得即得。”问:
  “国有宝刀,谁人得见?”师曰:“师兄远来不易。”曰:“此刀作何形状?”师曰:“要也道,不要也道。”曰:“请师道。”
  师曰:“难逢难遇。”问:“石牛水上卧时如何?”师曰:“异中还有异,妄计不浮沈。”曰:“便恁么去时如何?”
  师曰:“趐天日落,把土成金。”
  
  吕岩洞宾真人吕岩真人,字洞宾,京川人也。
  唐末三举不第,偶于长安酒肆遇钟离权,授以延命术,自尔人莫之究。尝游庐山归宗,书钟楼壁曰:“一日清闲自在身,六神和合报平安。
  丹田有宝休寻道,对境无心莫问禅。”未几,道经黄龙山,睹紫云成盖,疑有异人。乃入谒,值龙击鼓升堂。
  龙见,意必吕公也,欲诱而进。厉声曰:“座傍有窃法者。”吕毅然出,问:“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
  龙指曰:“这守尸鬼。”吕曰:“争奈囊有长生不死药。”龙曰:“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
  吕薄讶,飞剑胁之,剑不能入。遂再拜,求指归。龙诘曰:“半升铛内煮山川即不问,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
  吕于言下顿契。作偈曰:“弃却瓢囊摵碎琴,如今不恋水中金。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错用心。”
  龙嘱令加护。后谒潭州智度觉禅师,有曰:
  “余游韶郴,东下湘江,今见觉公,观其禅学精明,性源淳洁,促膝静坐,收光内照。一衲之外无余衣,一钵之外无余食。达生死岸,破烦恼壳。
  方今佛衣寂寂兮无传,禅理悬悬兮几绝。扶而兴者,其在吾师乎?”聊作一绝奉记:“达者推心方济物,圣贤传法不离真。
  请师开说西来意,七祖如今未有人。”
  
  
  明招谦禅师法嗣报恩契从禅师处州报恩契从禅师,开堂升座,乃曰:“烈士锋前,还有俊鹰俊鹞么?放一个出来看。”良久曰:
  “所以道,烈士锋前少人陪,云雷击鼓剑轮开。谁是大雄师子种,满身锋刃但出来。”时有僧出,师曰:
  “好著精彩。”僧拟伸问,师曰:“甚么处去也?”僧乃问:“师子未出窟时如何?”师曰:“锋铓难击。”曰:
  “出窟后如何?”师曰:“藏身无路。”曰:“欲出不出时如何?”师曰:“命似悬丝。”曰:“向去事如何?”师曰:“拶。”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还柰何么?”问:“十二时中如何即是?”师曰:“金刚顶上看。”曰:
  “恁么则人天有赖。”师曰:“汝又诳謼人天作么?”
  
  普照院瑜禅师婺州普照瑜禅师,上堂:“三十年后,大有人向这里亡锋结舌去在。”良久曰:“还会么?
  灼然,若不是真师子儿,争识得上来之机?”时有僧问:“师子未出窟时如何?”师曰:“众兽徒然。”曰:
  “出窟后如何?”师曰:“狐绝万里。”曰:“欲出不出时如何?”师曰:“当衙者丧。”曰:“向去事如何?”师曰:
  “决在临锋。”僧礼拜,师有颂曰:“决在临锋处,天然师子机。嚬呻出三界,非祖莫能知。”
  
  双溪保初禅师婺州双溪保初禅师,上堂:“未透彻,不须呈,十方世界廓然明。
  孤峰顶上通机照,不用看他北斗星。”僧问:“九夏灵峰剑,请师不露锋。”师曰:“未拍金锁前何不问?”曰:“千般徒设用,难出髑髅前。”
  师曰:“背后碍杀人。”
  
  涌泉院究禅师处州涌泉究禅师,上堂,良久曰:“还有虎狼禅客么?有则放出一个来。”僧才出,师曰:
  “还知丧命处么?”曰:“学人咨和尚。”师曰:“甚么处去也。”曰:“师子未出窟时如何?”师曰:“抖诟地。”曰:
  “出窟后如何?”师曰:“盖天盖地。”曰:“欲出不出时如何?”师曰:“一切人辨不得。”曰:“向去事如何?”师曰:
  “俊鹞亦迷踪。”
  
  罗汉院义禅师衢州罗汉义禅师,上堂众集,僧才出,师曰:“不是好底。”僧礼拜起,问:“龙泉宝剑请师挥。”师曰:
  “甚么处去也。”曰:“恁么则龙溪南面尽锋铓。”师曰:“收取。”问:“不落古今请师道。”师曰:
  “还怪得么?”曰:“犹落古今。”师曰:“莫错。”
  
  
  罗汉琛禅师法嗣清溪洪进禅师襄州清溪山洪进禅师,在地藏时居第一座。一日地藏上堂,二僧出礼拜。藏曰:“俱错。”
  二僧无语,下堂请益修山主,修曰:“汝自巍巍堂堂,却礼拜拟问他人,岂不是错?”师闻之不肯。修乃问:
  “未审上座又作么生?”师曰:“汝自迷暗,焉可为人?”修愤然上方丈请益,藏指廊下曰:“典座入库头去也。”
  修乃省过。又一日,师问修山主曰:“明知生是不生之理,为甚么为生死之所流?”修曰:
  “笋毕竟成竹去,如今作篾使还得么?”师曰:“汝向后自悟去在。”修曰:“某所见祇如此。上座意旨又如何?”师指曰:
  “这个是监院房,那个是典座房。”修即礼谢。住后,僧问:“众盲摸象,各说异端。忽遇明眼人,又作么生?”
  师曰:“汝但举似诸方。”师经行次,众僧随从,乃谓众曰:“古人有甚么言句,大家商量。”
  时有从漪上座山众拟问次,师曰:“这没毛驴!”漪涣然省悟。
  
  清凉休复禅师升州清凉院休复悟空禅师,北海王氏子。幼出家,十九纳戒。尝自谓曰:
  “苟尚能诠,则为滞筏;将趣凝寂,复患堕空。既进退莫决,舍二何之?”乃参寻宗匠,依地藏,经年不契,直得成病入槃堂。
  一夜藏去看,乃问:“复上座安乐么?”师曰:“某甲为和尚因缘背。”藏指灯笼曰:“见么?”师曰:“见。”藏曰:
  “秪这个也不背。”师于言下有省。后修山主问讯地藏,乃曰:
  “某甲百劫千生,曾与和尚违背,来此者又值和尚不安。”藏遂竖起拄杖曰:“祇这个也不背。”师忽然契悟。
  后继法眼住崇寿,江南国主创清凉道场,延请居之。上堂:“古圣才生下,便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他便有这个方便奇特。祇如诸上座初生下时,有甚么奇特,试举看。若道无,即对面讳却,若道有,又作么生通得个消息?
  还会么。上座幸然有奇特事,因甚么不知去。珍重!”僧问:“如何是佛?”师曰:“汝是众生。”曰:
  “还肯也无?”师曰:“虚施此问。”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汝道此土还有么?”问:“省要处乞师一言。”
  师曰:“珍重。”问:“如何是道?”师曰:“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僧礼拜,师曰:“莫错会。”问:
  “如何是一尘入正受?”师曰:“色即空。”曰:“如何是诸尘三昧起?”师曰:“空即色。”问:
  “诸余即不问,如何是悟空一句?”师曰:“两句也。”问:“牛头未见四祖时,为甚么百鸟衔华?”师曰:“未见四祖。”曰:
  “见后为甚么不衔华?”师曰:“见四祖。”问:“如何是自己事?”师曰:“几处问人来?”问:“古人得个甚么即便休歇去?”
  师曰:“汝得个甚么,即不休歇去。”问:“如何是学人出身处?”师曰:“千般比不得,万般况不及。”曰:
  “请和尚道。”师曰:“古亦有,今亦有。”问:“如何是亡僧面前触目菩提?”师曰:“问取髑髅后人。”问:
  “毒龙奋迅、万象同然时如何?”师曰:“你甚么处得这个问头?”问:“忠座主讲甚么经?”曰:“法华经。”师曰:
  “若有说法华经处,我现宝塔当为证明。大德讲甚么人证明?”忠无对。﹝法灯代云:“谢和尚谢明。”
  ﹞天福八年十月朔日,遣僧命法眼禅师至,嘱付讫,又致书辞国主,取三日夜子时入灭。
  国主令本院至时击钟,及期大众普集,师端坐警众曰:“无弃光影。”语绝告寂。时国主闻钟,登高台遥礼,深加哀慕。
  仍致祭、荼毗,收舍利建塔。
  
  龙济绍修禅师抚州龙济绍修禅师,初与法眼同参地藏,所得谓已臻极。暨同辞至建阳,途中谭次,眼忽问:
  “古人道万象之中独露身,是拨万象不拨万象?”师曰:“不拨。”眼曰:“说甚么拨不拨?”师懵然不知。
  却回地藏,藏问:“子去未久,何以却来?”师曰:“有事未决,岂惮跋涉山川。”藏曰:
  “汝跋涉许多山川,也还不恶。”师未喻旨,乃问:“古人道万象之中独露身,意旨如何?”藏曰:“汝道古人拨万象不拨万象?”师曰:
  “不拨。”藏曰:“两个也。”师骇然沈思,而却问:“未审古人拨万象不拨万象?”藏曰:“汝唤甚么作万象?”
  师方省悟。再辞地藏,觐于法眼。眼语意与地藏开示前后如一。
  师后居龙济山,不务聚徒,而学者奔至。上堂:“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圣人法,圣人不会。圣人若会,即是凡夫。
  凡夫若知,即是圣人。此两语一理二义,若人辨得,不妨于佛法中有个入处。若辨不得,莫道不疑好。珍重!”僧问:
  “见色便见心。露柱是色,如何是心?”师曰:“幸然未会,且莫诈明头。”问:“如何得出三界?”师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