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

  修心之外,无别行门。”五问:“若但修心而得佛者,何故诸经复说必须庄严佛土,教化众生,方名成道?”
  答:“镜明而影像千差,心净而神通万应。影像类庄严佛国,神通则教化众生。
  庄严而即非庄严,影像而亦色非色。”六问:“诸经皆说度脱众生,且众生即非众生,何故更劳度脱?”答:
  “众生若是实,度之则为劳。既自云即非众生,何不例度而无度?”七问:“诸经说佛常住,或即说佛灭度。
  常即不灭,灭即非常。岂不相违?”答:“离一切相,即名诸佛,何有出世入灭之实乎?
  见出没者在乎机缘,机缘应则菩提树下而出现。机缘尽则娑罗林间而槃。其犹净水无心,无像不现。像非我有,盖外质之去来。
  相非佛身,岂如来之出没?”八问:“云何佛化所生,吾如彼生?佛既无生,生是何义?
  若言心生法生,心灭法灭,何以得无生法忍邪?”答:“既云如化,化即是空。空即无生,何诘生义?生灭灭已,寂灭为真。
  忍可此法无生,名曰无生法忍。”九问:“诸佛成道说法,祗为度脱众生。
  众生既有六道,佛何但住在人中现化?又:佛灭后付法于迦叶,以心传心,乃至此方七祖,每代祇传一人。
  既云,于一切众生皆得一子之地,何以传授不普?”答:“日月丽天,六合俱照,而盲者不见,盆下不知。非日月不普,是障隔之咎也。
  度与不度,义类如斯。非局人天,拣于鬼畜,但人道能结集,传授不绝,故祇知佛现人中也。
  灭度后委付迦叶,展转相承。一人者,此亦盖论,当代为宗教主,如土无二王,非得度者唯尔数也。”十问:
  “和尚因何发心,慕何法而出家?今如何修行,得何法味?所行得至何处地位?今住心邪,修心邪?
  若住心妨修心,若修心则动念不安。云何名为学道?若安心一定,则何异定性之徒?
  伏愿大德,运大慈悲,如理如如,次第为说。”答:“觉四大如坏幻,达六尘如空华,悟自心为佛心,见本性为法性,是发心也。
  知心无住,即是修行。无住而知,即为法味。住著于法,斯为动念。故如人入闇,则无所见。
  今无所住,不染不著。故如人有目,及日光明,见种种法,岂为定性之徒?既无所住著,何论处所?”
  又山南温造尚书问:“悟理息妄之人,不结业一期寿终之后,灵性何依?”师曰:
  “一切众生,无不具有觉性。灵明空寂,与佛无殊。但以无始劫来,未曾了悟,妄执身为我相,故生爱恶等情。
  随情造业,随业受报,生老病死,长劫轮回。然身中觉性,未曾生死,如梦被驱役,而身本安闲。
  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若能悟此性,即是法身。本自无生,何有依托?灵灵不昧,了了常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然多生妄执,习以性成。喜怒哀乐,微细流注。真理虽然顿达,此情难以卒除。
  须长觉察,损之又损,如风顿止,波浪渐停。岂可一生所修,便同诸佛力用?
  但可以空寂为自体,勿认色身;以灵知为自心,勿认妄念。妄念若起,都不随之,即临命终时,自然业不能系。虽有中阴,所向自由。
  天上人问,随意寄托。若爱恶之念已泯,即不受分瑕之身,自能易短为长,易为妙。
  若微细流注,一切寂灭,唯圆觉大智朗然独存,即随机应现千百亿化身,度有缘众生,名之为佛。谨对。”
  释曰:马鸣菩萨撮略百本大乘经宗旨,以造大乘起信论。
  论中立宗,说一切众生心,有觉义不觉义。觉中复有本觉义、始觉义。上所述者,虽但约照理观心处言之,而法义亦同。
  彼论谓从初至“与佛无殊”,是本觉也。从“但以无始”下,是不觉也。从“若能悟此”下,是始觉也。始觉中复有顿悟渐修。
  从“若能”至“亦无所去”,是顿悟也。从“然多生妄执”下,是渐修也。
  渐修中从初发心乃至成佛,有三位自在,从初至“随意寄托”者,是受生自在也。从“若爱恶之念”下,是变易自在也。从“若微细流注”
  下至末,是究竟自在也。又从“但可以空寂为自体”至“自然业不能系”
  ,正是悟理之人朝暮行心修习止观之要节也。宗密先有八句之偈,显示此意。曾于尚书处诵之,奉命解释。偈曰:
  “作有义事,是惺悟心。作无义事,是狂乱心。狂乱随情念,临终被业牵。惺悟不由情,临终能转业。”
  师会昌元年正月六日,于兴福院诫门人:令舁尸施鸟兽,焚其骨而散之,勿得悲慕以乱禅观。
  每清明上山讲道七日,其余住持仪则当合律科,违者非吾弟子。言讫坐灭。
  道俗等奉全身于圭峰,荼毗得舍利,明白润大。后门人泣而求之,皆得于煨烬,乃藏之石室。暨宣宗再关真教,追谥定慧禅师。塔曰青莲。
  
  
  西东土应化圣贤附文殊菩萨文殊菩萨一日令善财采药,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遍观大地,无不是药。却来白曰:
  “无有不是药者。”殊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遂于地上拈一茎草,度与文殊。文殊接得,呈起示众曰:
  “此药亦能杀人,亦能活人。”文殊问庵提遮女曰:“生以何为义?”女曰:“生以不生生为生义。”殊曰:
  “如何是生以不生生为生义?”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风四缘未尝自得,有所和合而能随其所宜,是为生义。”殊曰:
  “死以何为义?”女曰:“死以不死死为死义。”殊曰:“如何是死以不死死为死义?”女曰:
  “若能明知,地水火风四缘未尝自得,有所离散而能随其所宜,是为死义。”庵提遮女问文殊曰:
  “明知生是不生之理,为甚么却被生死之所流转?”殊曰:“其力未充。”
  
  天亲菩萨天亲菩萨,从弥勒内宫而下,无著菩萨问曰:“人间四百年,彼天为一昼夜。
  弥勒于一时中成就五百亿天子,证无生法忍。未审说甚么法?”天亲曰:“秖说这个法。秖是梵音清雅,令人乐闻。”
  
  维摩大士维摩会上,三十二菩萨各说不二法门。文殊曰:
  “我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菩萨入不二法门。”于是文殊又问维摩:“仁者当说何等是菩萨入不二法门?”维摩默然。
  文殊赞曰:“乃至无有语言文字,是菩萨真入不二法门。”
  
  善财童子善财参五十三员善知识,末后到弥勒阁前,见楼阁门闭,瞻仰赞叹。见弥勒从别处来。
  善财作礼曰:“愿楼阁门开,令我得入。”寻时,弥勒至善财前,弹指一声,楼阁门开。善财入已,阁门即闭。
  见百千万亿楼阁,一一楼阁内有一弥勒领诸眷属并一善财而立其前。善财因无著菩萨问曰:
  “我欲见文殊,何者即是?”财曰:“汝发一念心清净即是。”无著曰:“我发一念心清净,为甚么不见?”财曰:
  “是真见文殊。”
  
  须菩提尊者须菩提尊者在岩中宴坐,诸天雨花赞叹。者曰:“空中雨花赞叹,复是何人?云何赞叹?”天曰:
  “我是梵天,敬重者善说般若。”者曰:“我于般若未尝说一字,汝云何赞叹?”天曰:
  “如是尊者无说,我乃无闻。无说无闻,是真说般若。”尊者一日说法次,帝释雨花。者乃问:“此花从天得邪?从地得邪?
  从人得邪?”释曰:“弗也。”者曰:“从何得邪?”释乃举手。者曰:“如是,如是!”
  
  舍利弗尊者舍利弗尊者,因入城遥见月上女出城。舍利弗心口思惟:此姊见佛,不知得忍不得忍否?
  我当问之。才近便问:“大姊往甚么处去?”女曰:“如舍利弗与么去。”弗曰:
  “我方入城,汝方出城,何言如我恁么去?”女曰:“诸佛弟子,当依何住?”弗曰:“诸佛弟子依大槃而住。”女曰:
  “诸佛弟子既依大槃而住,而我亦如舍利弗与么去。”舍利弗问须菩提梦中说六波罗密与觉时同异,提曰:
  “此义深远,吾不能说。会中有弥勒大士,汝往彼问。”舍利弗问弥勒,弥勒云:“谁名弥勒,谁是弥勒?”舍利弗问天女曰:
  “何以不转女身?”女曰:“我从十二年来求女人相,了不可得,当何所转?”
  即时天女以神通力变舍利弗,令如天女。女自化身如舍利弗。乃问言:“何以不转女身?”舍利弗以天女像而答言:
  “我今不知云何转面而变为女身?”
  
  
  殃崛摩罗尊者殃崛摩罗尊者,未出家时,外道受教为娇尸迦,欲登王位,用千人拇指为花冠,已得九百九十九,唯欠一指,遂欲杀母取指。时佛在灵山,以天眼观之,乃作沙门在殃崛前。殃崛遂释母欲杀佛。
  佛徐行,殃崛急行,追之不及。乃唤曰:“瞿昙,住!住!”佛告曰:“我住久矣,是汝不住。”殃崛闻之,心忽开悟。
  遂弃刃,投佛出家。
  
  宾头卢尊者宾头卢尊者。因阿育王内宫斋三万大阿罗汉,躬自行香,见第一座无人,王问其故。
  海意尊者曰:“此是宾头卢位,此人近见佛来。”王曰:“今在何处?”者曰:“且待须臾。”言讫,宾头卢从空而下。
  王请就座,礼敬。者不顾,王乃问:“承闻尊者亲见佛来,是否?”者以手策起眉,曰:“会么?”王曰:“不会。”
  者曰:“阿耨达池龙王曾请佛斋,吾是时亦预其数。”
  
  障蔽魔王障蔽魔王,领诸眷属一千年,随金刚齐菩萨觅起处不得。忽一日得见。乃问曰:
  “汝当依何而住?我一千年觅汝起处不得。”齐曰:“我不依有住而住,不依无住而住,如是而住。”
  
  那叱太子那叱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现本身,运大神力,为父母说法。
  
  跋陀禅师秦跋陀禅师,问生法师讲何经论,生曰:“大般若经。”师曰:“作么生说色空义?”曰:“众微聚曰色。
  众微无自性曰空。”师曰:“众微未聚,唤作甚么?”生罔措。师又问:“别讲何经论?”曰:“大槃经。”
  那曰:“如何说槃之义?”曰:“而不生,槃而不灭。不生不灭,故曰槃。”师曰:
  “这个是如来槃,那个是法师槃?”曰:“槃之义,岂有二邪?某甲祇如此,未审禅师如何说槃?”师拈起如意曰:
  “还见么?”曰:“见。”师曰:“见个甚么?”曰:“见禅师手中如意。”师将如意掷于地曰:“见么?”曰:“见。”师曰:
  “见个甚么?”曰:“见禅师手中如意堕地。”师斥曰:“观公见解,未出常流,何得名喧宇宙!”拂衣而去。
  其徒怀疑不已,乃追师扣问:“我师说色空槃不契,未审禅师如何说色空义?”师曰:
  “不道汝师说得不是,汝师祇说得果上色空,不会说得因中色空。”其徒曰:“如何是因中色空?”师曰:
  “一微空故众微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一微空中无众微,众微空中无一微。”
  
  金陵宝志禅师宝志禅师。初,金陵东阳民朱氏之妇,上巳日闻儿啼鹰巢中,梯树得之,举以为子。
  七岁依钟山大沙门僧俭出家,专修禅观。
  宋太始二年发而徒跣,著锦袍往来皖山剑水之下,以剪尺拂子拄杖头,负之而行。天鉴二年梁武帝诏问:“弟子烦惑未除,何以治之?”答曰:“十二。”帝问:“其旨如何?”答曰:
  “在书字时节刻漏中。”帝益不晓。帝尝诏画工张僧繇写师像,僧鹞下笔辄不自定。
  师遂以指剺面门,分披出十二面观音,妙相殊丽,或慈或威,僧繇竟不能写。
  他日,与帝临江纵望,有物溯流而上,师以杖引之,随杖而至,乃紫旃檀也。即以属供奉官俞绍,令雕师像,顷刻而成,神采如生。师问一梵僧:
  “承闻尊者唤我作屠儿,曾见我杀生么?”曰:“见。”师曰:“有见见,无见见,不有不无见。
  若有见见是凡夫见,无见见是声闻见,不有不无见是外道见。未审尊者如何见?”梵僧曰:“你有此等见邪?”﹝汾阳曰:
  “不枉西来。”﹞师垂语曰:“终日拈香择火,不知身是道场。”又曰:“大道秖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
  欲识大道真体,不离声色言语。”又曰:“京都邺都浩浩,还是菩提大道。”﹝法眼曰:“京都邺都浩浩,不是菩提大道。”
  
  双林善慧大士善慧大士者,婺州义乌县人也。
  齐建武四年丁丑五月八日,降于双林乡傅宣慈家,本名翕,年十六纳刘氏女,名妙光,生普建、普成二子。二十四与里人稽亭浦摝鱼,获已,沈笼水中,祝曰:
  “去者适,止者留。”人或谓之愚。会有天竺僧嵩头陀曰:“我与汝毗婆尸佛所发誓,今兜率宫衣钵见在,何日当还?”
  因命临水观影,见圆光宝盖。大士笑谓之曰:“炉韝之所多钝铁,良医之门足病人。
  度生为急,何思彼乐乎?”嵩指松山顶曰:“此可栖矣。”大士躬耕而居之。有人盗菽麦瓜果,大士即与篮笼盛去。
  日常营作,夜则行道。见释迦、金粟,定光三如来,放光袭其体。大士乃曰:“我得首楞严定。
  天嘉二年,感七佛相随,释迦引前,维摩接后,唯释尊数顾共语,为我补处也。”其山顶黄云盘旋若盖,因号云黄山。
  梁武帝请讲金刚经。士才升座,以尺挥按一下,便下座。帝愕然。圣师曰:“陛下还会么?”帝曰:“不会。”
  圣师曰:“大士讲经竟。”又一日讲经次,帝至,大众皆起。唯士端坐不动。近臣报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