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

  若知落处,方为孝子顺孙。苟或未然,不免重下注脚。”良久曰:“天生伎俩能奇怪,末上输他弄一场。”
  示众云:“秋日耀长空,秋江浸虚碧。伤嗟门外人,处处寻弥勒。蓦路忽抬头,相逢不相识。
  诸禅德,既是相逢,为甚么却不相识?剪尽霜前竹,临溪不化龙。”上堂:“遍界不曾藏,通身无影像。
  相逢莫讶太愚痴,旷劫至今无伎俩。无伎俩,少人知。大抵还他肌骨好,何须临镜画蛾眉?”上堂:
  “摩竭正令,未免崎岖。少室垂慈,早伤风骨。腰囊挈锡,孤负平生。炼行灰心,递相钝置。
  争似春雨晴,春山青,白云三片四片,黄鸟一声两声。千眼大悲看不足,王维虽巧画难成。直饶便恁么,犹自涉途程。
  且不涉途程一句作么生道?人从汴州来,不得东京信。”僧问:“莲华未出水时如何?”师曰:“人天合掌。”曰:
  “出水后如何?”师曰:“不碍往来看。”问:“如何是句到意不到?”师曰:“瑞草本无根,信手拈来用。”曰:
  “如何是意到句不到?”师曰:“领取钩头意,莫认定盘星。”曰:“如何是意句俱到?”师曰:
  “大悲不展手,通身是眼睛。”曰:“如何是意句俱不到?”师曰:“君向潇湘我向秦。”
  政和三年十一月四日,净发沐浴,次日斋罢小参,勉众行道,辞语诚切。期初七示寂,至日酉时,跏趺而逝。阇维获设利五色,归藏于塔。
  
  大随元静禅师彭州大随南堂元静禅师,﹝后名道兴。﹞阆之玉山大儒赵公约仲之子也。
  十岁病甚,母祷之,感异梦,舍令出家。师成都大慈宝生院宗裔。元佑三年,通经得度。
  留讲聚有年,而南下首参永安恩禅师,于临济三顿棒话发明。次依诸名宿,无有当意者。闻五祖机峻,欲抑之,遂谒祖。祖乃曰:
  “我此间不比诸方,凡于室中,不要汝进前退后,竖指擎拳,绕禅床作女人拜,提起坐具,千般伎俩。
  祇要你一言下谛当,便是汝见处。”师茫然退,参三载。一日入室罢,祖谓曰:“子所不语,已得十分,试更与我说看。”
  师即剖而陈之。祖曰:“说亦说得十分,更与我断看。”师随所问而判之。祖曰:
  “好即好,祇是未曾得老僧说话在。斋后可来祖师塔所,与汝一一按过始得。”
  及至彼,祖便以“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睦州担板汉,南泉斩猫儿,赵州狗子无佛性、有佛性”之语编辟之,其所对了无凝滞。至子胡狗话,祖遽转面曰:
  “不是。”师曰:“不是却如何?”祖曰:“此不是,则和前面皆不是。”师曰:“望和尚慈悲指示。”祖曰:
  “看他道,子胡有一狗,上取人头,中取人腰,下取人脚。入门者好看。才见僧入门,便道:看狗。
  向子胡道看狗处下一转语,教子胡结舌,老僧钤口,便是你了当处。”次日入室,师默启其说。祖笑曰:
  “不道你不是千了百当底人,此语祇似先师下底语。”师曰:“某何人,得似端和尚!”祖曰:“不然。
  老僧虽承嗣他,谓他语拙,盖祇用远录公手段接人故也。
  如老僧共远录公,便与百丈、黄檗、南泉、赵州辈把手共行,才见语拙即不堪。”师以为不然。乃曳杖渡江,适大水泛涨,因留。四祖侪辈挽其归。又二年,祖方许可。
  尝商略古今次,执师手曰:“得汝说须是吾举,得汝举须是吾说。
  而今而后,佛祖秘要,诸方关键,无逃子掌握矣。”遂创南堂以居之,于是名冠寰海。成都帅席公旦请开法嘉佑。未几徙昭觉,迁能仁及大随。
  上堂:“君王了了,将帅惺惺。一回得胜,六国平宁。”上堂,举:
  “临济参黄檗之语,白云端和尚颂云: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趯趯翻鹦鹉洲,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师曰:“大随即不然。
  行年七十老躘踵,眼目精明耳不聋。忽地有人欺负我,一拳打倒过关东。”上堂,问答已,乃曰:
  “有祖已来,时人错会,祇将言句以为禅道。殊不知道本无体,因体而得名。道本无名,因名而立号。
  祇如适来上座,才恁么出来,便恁么归众。且道具眼不具眼?若道具眼,才恁么出来,眼在甚么处?
  若道不具眼,争合便恁么去?诸仁者,于此见得倜傥分明,则知二祖礼拜,依位而立,真得其髓。
  祇这些子是三世诸佛命根,六代祖师命脉,天下老和尚安身立命处。虽然如是,须是亲到始得。”上堂:
  “自己田园任运耕,祖宗基业力须争。悟须千圣头边坐,用向三涂底下行。”僧问:“祖师心印,请师直指。”师曰:
  “你闻热么?”曰:“闻。”师曰:“且不闻寒?”曰:“和尚还闻热否?”师曰:“不闻。”曰:“为甚么不闻?”
  师摇扇曰:“为我有这个。”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活捉魔王鼻孔穿。”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
  师曰:“中心树子属吾曹。”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一钓三山连六鳌。”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
  师曰:“白日骑牛穿市过。”问:“莲花未出水时如何?”师曰:“好。”曰:“出水后如何?”师曰:“好。”曰:
  “如何是莲华?”师曰:“好。”僧礼拜。师曰:“与他三个好,万事一时休。”问:“藏天下于天下即不问。”
  乃举拳曰:“祇如这个作么生藏?”师曰:“有甚么难?”曰:“且作么生藏?”师曰:“衫袖里。”曰:
  “未审如何是纪纲佛法底人?”师曰:“不可是鬼。”曰:“忽遇杀佛杀祖底来,又作么生支遣?”师曰:“老僧有眼不曾见。”
  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曰:“吃粥吃饭,莫教放在脑后。”曰:“终日吃时未尝吃。”师曰:
  “负心衲子,不识好恶。”问:“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也无?”师曰:“阿谁教你恁么问?”
  僧进前,鞠躬曰:“不审。”师曰:“是坏不坏?”僧无语。问:“如何是山里禅?”师曰:
  “庭前嫩竹先生笋,涧下枯松长老枝。”曰:“如何是市里禅?”师曰:“六街钟鼓韵冬冬,即处铺金世界中。”曰:“如何是村里禅?”师曰:
  “贼盗消亡蚕麦熟,讴歌鼓舞乐升平。”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曰:“问得甚当。”曰:
  “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答得更奇。”问:“因山见水,见水忘山。山水俱忘,理归何所?”师曰:
  “山僧坐却舌头,天地黯黑。”有一老宿垂语云:“十字街头起一间茅厕,祇是不许人屙。”僧举以扣师。师曰:
  “是你先屙了,更教甚么人屙?”宿闻,焚香遥望大随,再拜谢之。
  绍兴乙卯秋七月,大雨雪,山中有异象。师曰:“吾期至矣。”
  十七日别郡守以次,越三日示少恙于天彭,二十四夜谓侍僧曰:“天晓无月时如何?”僧无对。师曰:“倒教我与汝下火始得。”
  翌日还堋口廨院,留遗诫,蜕然示寂。门弟子奉全身归,烟雾四合,猿鸟悲鸣。茶毗异香遍野,舌本如故。
  设利五色者不可计,瘗于定光塔之西。后住天童、天目、。文礼作师画像赞,可补行实之缺。因并录此赞曰:
  “东山一会人,唯他不唧。别处著闲房,丛林难讲究。邡水潭蛇出惊人,钝铁锅鸡啼白昼。
  杂剧打来,全火祇候。晚岁放疏慵,却与俗和同。勤巴子使人勘验,掷香贴便显家风。定光无佛,枉费罗笼。
  临行摇铎向虚空,那知丧尽白云宗。”
  
  无为宗泰禅师汉州无为宗泰禅师,涪城人。自出关,遍游丛社。至五祖告香日,祖举“赵州洗钵盂话”俾参。
  洎入室,举此话问师:“你道赵州向伊道甚么。这僧便悟去?”师曰:“洗钵盂去,!”祖曰:
  “你祇知路上事,不知路上滋味。”师曰:“既知路上事,路上有甚滋味?”祖曰:“你不知邪?”又问:“你曾游浙否?”
  师曰:“未也。”祖曰:“你未悟在。”师自此凡五年,不能对。祖一日升堂,顾众曰:“八十翁翁辊绣毬。”
  便下座。师欣然出众曰:“和尚试辊一辊看。”祖以手作打仗鼓势,操蜀音唱绵州巴歌曰:“豆子山,打瓦鼓。
  杨平山,撒白雨。白雨下,取龙女。织得绢,二丈五。一半属罗江,一半属玄武。”师闻大悟,掩祖口曰:
  “祇消唱到这里。”祖大笑而归。师后还蜀,四众请开法无为,迁正法。上堂:
  “此一大事因缘,自从世尊拈华,迦叶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分付摩诃大迦叶。
  以后灯灯相续,祖祖相传,迄至于今,绵绵不坠。
  直得遍地生华,故号槃妙心,亦曰本心,亦曰本性,亦曰本来面目,亦曰第一义谛,亦曰烁迦罗眼,亦曰摩诃大般若。在男曰男,在女曰女。汝等诸人,但自悟去,这般尽是闲言语。”遂拈起拂子曰:
  “会了唤作禅,未悟果然难。难难,目前隔个须弥山。悟了易。易易,信口道来无不是。”僧问:
  “如何是佛?”师曰:“阿谁教你恁么问?”僧拟议,师曰:“了。”
  
  五祖表自禅师蕲州五祖表自禅师,怀安人也。初依祖最久,未有省。时圆悟为座元,师往请益。悟曰:
  “兄有疑处试语我。”师遂举:“德山小参,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悟曰:“礼拜著,我作得你师。举话尚不会?”
  师作礼竟,悟令再举前话。师曰:“德山小参,不答话。”悟掩其口曰:“但恁么看。”师出,扬声曰:“屈!
  屈!岂有公案祇教人看一句底道理?”有僧谓师曰:“兄不可如此说,首座须有方便。”
  因静坐体究,及旬顿释所疑。诣悟礼谢。悟曰:“兄始知吾不汝欺。”又诣方丈,祖迎笑。自尔日深玄奥。
  祖将归寂,遗言郡守,守命嗣其席,衲子四至不可遏。师榜侍者门曰:“东山有三句,若人道得,即挂搭。”
  衲子皆披靡。一日,有僧携坐具,径造丈室。谓师曰:“某甲道不得,祇要挂搭。”师大喜,呼维那于明窗下安排。
  上堂:“世尊拈华,迦叶微笑时,人祇知拈华微笑,要且不识世尊。”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
  “荆棘林中舞柘枝。”曰:“如何是佛?”师曰:“新生孩子掷金盆。”
  
  龙华道初禅师蕲州龙华道初禅师,梓之马氏子。为祖侍者有年。住龙华日,上堂曰:“鸡见便斗,犬见便咬。
  殿上鸱吻,终日相对。为甚么却不嗔?”便下座。师机辩峻捷,门人罔知造诣。一日谓众曰:
  “昨日离城市,白云空往还。松风清耳目,端的胜人间。”召众曰:“此是先师末后句。”有顷,脱然而逝。
  
  九顶清素禅师嘉州九顶清素禅师,本郡郭氏子。于乾明寺剃染,遍扣禅扃。
  晚谒五祖,闻举首山答西来意语,倏然契悟。述偈曰:“颠倒颠,颠倒颠,新妇骑驴阿家牵。便恁么,太无端,回头不觉布衫穿。”祖见,乃问:
  “百丈野狐话,又作么生?”师曰:“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祖大悦。久之辞归,住清溪,次迁九顶。
  太守吕公来胆大像,问曰:“既是大像,因甚么肩负两楹?”师曰:“船上无散工。”至阁下,睹观音像又问:
  “弥勒化境,观音何来?”师曰:“家富小儿娇。”守乃礼敬。勤老宿至,师问:“舞剑当咽时如何?”曰:
  “伏惟尚飨。”师诟曰:“老贼死去,你问我。”勤理前语问之。师叉手揖曰:“拽破。”
  绍兴乙卯四月二十四日,得微疾,书偈遗众曰:“木人备舟,铁人备马。丙丁童子稳稳登,喝散白云归去也。”竟尔趋寂。
  
  元礼首座元礼首座,闽人也。受业焦山。初参演和尚于白云。凡入室,必谓曰:“衲僧家,明取缁素好。”
  师疑之不已。一日演升堂,举首山新妇骑驴阿家牵语,乃曰:“诸人要会么?
  莫问新妇阿家,免烦路上波吒,遇饭即饭,遇茶即茶。同门出入,宿世冤家。”师于言下豁如,且曰:“今日缁素明矣。”
  
  二年,演迁席祖山,命分座,不就。演归寂,即他往。崇宁间,再到五祖。僧问:“五祖迁化向甚么处去?”师曰:
  “有眼无耳朵,六月火边坐。”曰:“意旨如何?”师曰:“家贫犹自可,路贫愁杀人。”或问:
  “金刚经云,一切善法,如何是法?”师曰:“上是天,下是地,中间坐底坐,立底立。唤甚么作善法?”僧无对,师便打。
  后终于四明之瑞岩。
  
  普融藏主普融知藏,福州人也。至五祖,入室次,祖举倩女离魂话问之,有契。呈偈曰:
  “二女合为一媳妇,机轮截断难回互。从来往返绝踪由,行人莫问来时路。”凡有乡僧来竭,则发闽音诵俚语曰:
  “书头教娘勤作息,书尾教娘莫瞌睡。且道中间说个甚么?”僧拟对,师即推出。
  
  法上座法上座,久依五祖,未有所入。一日造室,祖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曰:
  “法即不然。”祖以手指曰:“住!住!法即不然,作么生?”师于是启悟。
  后至东林宣密度禅师席下,见其得平实之旨。一日拈华绕度禅床一匝,背手插香炉中,曰:“和尚且道,意作么生?”度屡下语,皆不契。
  踰两月,遂问师,令试说之。﹝令,原作“合”,据续藏本改。﹞师曰:“某祇将华插香炉中,和尚自疑有甚么事来?”
  
  
  云盖本禅师法嗣承天自贤禅师潭州南岳承天院自贤禅师,僧问:“大众已集,仰听雷音。猊座既登,请师剖露。”师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