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拈古汇集

  云门信云。南泉老老大大未免随人起倒。直饶打破锅子。也是贼过后张弓。
  愚庵盂云。兔子怀胎。蚌含明月。三十棒寄打雪窦。六不收看破云门。女娲氏炼石补天。秦始皇驱山塞海。虽然如是。三十年后举着。一回饮水一回噎。
  明招补云。王老师虽则据令而行。也是不奈船何打破戽斗。
  如庵彰云。行者设粥不是好心。南泉虽则念诵分明。争奈被人觑破。祇如打破粥锅。毕竟如何话会。顾左右云。知音不在频频举。达者须知暗里惊。
  南泉因赵州问知有底人向什么处去。泉曰向山前檀越家作一头水牯牛去。州曰谢师指示。泉曰昨夜三更月到窗。
  云峰悦云。若不是南泉。洎被打破蔡州。
  径山杲云。云峰老人失却一只眼。殊不知只因后语。当下打破蔡州。
  开先金云。如斯问答还他南泉父子。递相赞仰也须妙喜云峰。开先又作么生。昨夜三更月到窗。云峰妙喜两窥光。如今欲识山前事。且去襄阳问老庞。
  洞山莹云。云峰看楼打楼。径山因孔着楔。若约衲僧眼目。敢保俱未梦见。且道洞山有甚长处。良久云。狮子不食雕残。俊鹰不打死兔。
  南泉问维那。今日普请作甚么。那曰拽磨。泉曰磨从你拽。不得动着磨中心树子。那无语。
  保福展代僧云。比来拽磨。如今却不拽。
  法眼益代僧云。恁么即不拽也。
  南泉问黄檗。黄金为世界。白银为壁落。是什么人居处。檗曰是圣人居处。泉曰更有一人居何国土。檗义手而立。泉曰。道不得。何不问王老师。檗却问。更有一人居何国土。泉曰可惜许。
  天宁琦云。二大老一人无事生事。一人将错就错。直是好笑。当时若作黄檗。待他道更有一人居何国土。但道这野狐精。设使南泉通身是口。也须饮气吞声。
  能仁鉴云。潜行密用如愚若鲁。还他黄檗。若是家有诤子。国有诤臣。犹欠一着。待云道不得何不问取王老师。但云可惜许。纵使南泉通身伎俩。到这里施展不开。
  南泉坐次。一僧问讯。叉手而立。泉曰太俗生。僧合掌。泉曰太僧生。僧无语。
  径山杲云。合掌太僧生。叉手又俗气。总不恁么时。尊体无顿处。无顿处。有巴鼻。唵苏鲁苏鲁[口*悉]哩[口*悉]哩。喝。近来王令稍严。不许搀行夺市。
  天宁琦云。叉手太俗。合掌太僧。不僧不俗。谁敢安名。捡点将来。也是垛生招箭。且道落在这僧分上南泉分上。
  南泉曰。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计。赵州道。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
  神鼎諲云。你道破家散宅底好。解做活计底好。初参之士且取前语。久参先德直须破家。更有一言。万里厓州。
  普贤素云。十八上便解作活计。囊无系蚁之丝。厨乏聚蝇之糁。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南头买贱。北头卖贵。捡点将来。各好与三十棒。这里且放过一着。何故。曾为荡子偏怜客。自爱贪杯惜醉人。
  荐福璨云。山僧当时若见。各人脚跟下痛与三十。何故。他家自有黄金骨。不必旃檀入细雕。
  地藏学云。诸禅德。还是解做活计底是。破家散宅底是。捡点得出。许你亲见二大老立地处。不然。自己脚跟下泥水不分无自由分。且作么生方得自由。击拂子云。等闲拶出虚空骨。出没纵横总不拘。
  南泉因座主辞。泉问甚么处去。主曰山下去。泉曰第一不得谤王老师。主曰争敢谤和尚。泉乃喷啑曰多少。主便出去。
  石霜诸云。不为人斟酌。
  云居膺云。非师本意。
  长庆棱云。请领话。
  云居锡征云。座主当时出去。且道是会不会。
  南泉普请择菜次。时赵州作炉头。乃在堂内叫曰救火救火。大众一齐到僧堂。州乃关却门。众无语。泉乃抛钥匙从窗入。
  义山讷云。我不学南泉益油添薪。当时见他闭却门。便拈土块就门上书两个封字。要他赵州至今出身无计。

  洪州庐山归宗智常禅师(南二马祖一嗣)

  与南泉同行。一日告别煎茶次。泉曰从前与师兄商量语句。彼此已知。此后有人问。毕竟事作么生。宗曰。这一片地。大好卓庵。泉曰。卓庵且置。毕竟事作么生。宗乃踢翻茶铫便起。泉曰。师兄吃茶了。普愿未吃。宗曰。作这个语话。滴水也难消。
  五祖戒云。南泉只解作客不解作主。
  沩山喆云。南泉逢强即弱。归宗逢弱即强。三十年同行。毕竟事不通商量。虽然如是。犹较王老师一线道。
  昭觉勤云。惊群之句谁不耸然。有者道南泉构他归宗不着。所以遭他呵叱。殊不知行人更在青山外。蒋山不惜眉毛。为诸人下个注脚。南泉探头太过。归宗壁立万仞。且道还有出身路也无。喝下须教三日聋。
  天童华云。南泉贪程太急。归宗薄处先穿。二老虽发明马祖正眼。要且极则事未梦见在。何故。家住东州。
  龙池微云。南泉逆水撑船篙篙到底。只是撑不上。归宗顺风使帆扬扬得意。其奈略遇波涛便手忙脚乱。虽然。还知二老落处么。拈拄杖卓一卓云。从前汗马无人识。只要重论盖代功。
  归宗因僧辞乃问甚么处去。曰诸方学五味禅去。宗曰。诸方有五味禅。我这里只有一味禅。僧便问如何是一味禅。宗便打。僧曰会也会也。宗曰道道。僧拟开口。宗又打。
  黄檗运云。马大师出八十四员善知识。个个屙辘辘地。祇有归宗较些子。
  昭觉勤云。若作黄檗深辩端倪。几乎劳而无功。
  资福先云。归宗幸是好一味禅。无端着盐着醋却成五味了也。如今忽有人来辞。去诸方学五味禅。只向他道善为道路。若是个汉必然别有生涯。
  天宁琦举黄檗语毕云。说什么较些子。直是未在。我这里只有一味禅。便与掀倒禅床。见之不取。思之千里。
  径山琇云。五味禅。一味禅。总拈向一边。当时这僧见归宗拟拈棒。拂袖便行。非但靠倒归宗。管取话行天下。
  天井新别昭觉语云。只因黄檗明辨端倪。所以劳而无功。
  演教泐云。黄檗昭觉只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殊不知归宗被这僧一拶。直得手忙脚乱。
  归宗因僧问如何是佛。宗曰向你道你还信否。曰和尚重言焉敢不信。宗曰只你是。曰如何保任。宗曰一翳在眼。空花乱坠。僧有省。
  法眼益云。若无后语。何处讨归宗。
  雪窦显於和尚重言焉敢不信下别宗云。侍者寮吃茶去。
  归宗因芙蓉辞乃问甚么处去。蓉曰归岭中去。宗曰子在此多年。装束了却来。为子说一上佛法。蓉结束了上去。宗曰近前来。蓉乃近前。宗曰时寒途中善为。蓉聆此言顿忘前解。
  高峰妙云。归宗佛法恁么流布。拈花微笑命若悬丝。今日凡有人来告辞。总与艹鞋一緉。
  归宗刬草次。有座主来参。偶见一蛇过。宗以锄断之。主曰。久响归宗。元来只是个粗行沙门。宗曰你粗我粗。主曰如何是粗。宗竖起锄头。主曰如何是细。宗作斩蛇势。主曰与么则依而行之。宗曰依而行之且置。你甚处见我斩蛇。主无对。
  德山鉴因雪峰问。古人斩蛇意旨如何。山便打。峰便走。山召云存衲子。峰回首。山云他后悟去方知老汉彻底婆心。
  雪窦显云。归宗只解慎初不能护末。德山颇能据令未明斩蛇。乃云。大众看。翠峰今日斩三五条。以拄杖一时打散。
  归宗因普请入园取菜。乃画圆相围却一株。以标插之。语众曰辄不得动着。便去。少顷宗复来。见菜犹在。遽以棒趂曰。这一队汉。无一个有智慧底。蹋倒标子拔菜而归。
  云居庄云。设有僧拔却这一株菜。莫契得归宗意么。拈拄杖敲香几云。归宗和尚来也。靠拄杖下座。
  归宗因一僧於夜半忽大叫曰。我悟也。我悟也。一众骇然。明日宗上堂曰。唤昨夜叫大悟底僧出来。僧便出。宗曰你昨夜见个什么道理便叫大悟。僧曰尼姑元是女人做。宗便休。
  白岩符云。归宗只有照妍[娟-月+虫]镜。且无增黄金色底钳锤。若是山僧。待道尼姑原是女人做。便痛与一顿趂出。要教渠平地上别有生机。

  杭州盐官海昌齐安国师(南二马祖一嗣)

  一日唤侍者。与我过犀牛扇子来。者曰扇子破也。官曰。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侍者无对。
  投子同代侍者云。不辞拈出。恐头角不全。雪窦显云。我要不完全底头角。
  石霜诸代侍者云。若还和尚即无也。雪窦云。犀牛儿犹在。
  保福展代侍者云。和尚年尊。别请人好。雪窦云。可惜劳而无功。
  资福宝画一圆相。相内书一牛字。雪窦云。适来为甚不拈出。
  雪窦显云。若要清风再拂头角重生。请诸禅客下一转语。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一僧云。大众参堂去。窦喝一喝云。抛钩钓鲲鲸。钓得个虾蟇。
  云居舜代侍者云。已扬在搕[打-丁+(天/韭)]堆头了也。
  报恩秀云。诸方拈掇总是空口白话。要且端的不曾与盐官相见。万松若作侍者。见道与我过犀牛扇子来。有甚羽蒲纸竹绫绢棕榈信手拈来便与一柄。何也。纵有千般异。终无两样风。
  证果成云。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这老汉何不领话。
  宝寿新代侍者云。幸是某甲。若是别个。一场祸事。
  白岩符云。古今诸老各出只手互呈头角。尽为侍者代语。然秋菊春兰各擅其美则不无。要且未能尽善。殊不知当时盐官错过侍者。且道那里是错过侍者处。不见道扇子破也。
  盐官因讲僧参。官问座主业何经论。曰讲华严经。官曰华严有几种法界。曰。广说则重重无尽。略言有四种。官竖起拂子曰。这个是第几种法界。主沉吟。官曰。思而知虑而解。鬼家活计。日下孤灯。果然失照。
  保福展代云。若礼拜即吃和尚棒。
  禾山殷代讲僧云。某甲不烦。和尚莫怪。
  法眼益代拊掌三下。
  昭觉勤云。盐官以强凌弱则且置。如何道得一句恰好。免得他道鬼家活计。良久云。剑阁路虽险。夜行人更多。
  径山杲云。两段不同。收归上科。
  盐官会下有主事僧。忽一日见鬼使来追。乃告曰某甲身充主事未暇修行。乞容七日得否。使曰。待为白王。若许七日后来。不然须臾便至。言讫不见。至七日后复来。竟觅其僧了不可得。
  洞山价因有举问僧曰。若被觅着时如何抵拟他。山代云。被他觅得也。
  天童悟征云。前头鬼使因甚见。后头鬼使因甚不见。
  盐官示众曰。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人打得。众无对。
  南泉愿云。王老师不打这破鼓。
  法眼益别云。王老师不打。
  雪窦显云。打者甚众。听者极少。且问谁是解打者。莫谤盐官好。南泉道王老师不打这破鼓。法眼道王老师不打。两个既不奈何。一个更是懡[怡-台+罗]。又云。王老师不打。还肯得诸方也无。自代云。千年田。八百主。
  黄龙心云。南泉法眼只解瞻前不能顾后。且如盐官道。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处是破处。直饶检点得破处分明。我更要问你觅鼓在。
  天童华云。南泉法眼大似吃李子只向赤边咬。山僧今日与盐官相见去也。虚空为鼓须弥为椎。要打便打。莫问是谁。乃卓拄杖一下。
  天童杰云。诸方尊宿各出只手。只是随例打鼓。并无一人性躁。祥符今日直截与诸人道。虚空为鼓须弥为椎。漆桶参堂去。
  天宁琦云。且道甚处是他破处。驴年梦见么。
  云居庄云。南泉与么道。盐官还肯也无。山僧即不然。虚空为鼓须弥为槌什么人打得。但向他道打即不辞。只是罕遇知音。
  愚庵盂云。山僧有鼓便打。有笛便弄。无论渠破与不破。若更问我觅鼓。自领出去。
  宝寿新云。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人打得。乃代云。听。
  能仁鉴云。二尊宿节拍相随。大似桑林之舞。可谓解和。捡点将来。未免随人脚跟转。大岩今日要与盐官相见。虚空为鼓须弥为槌。蓦拈拄杖卓一卓云。切忌闻着。
  盐官因僧问如何是本身卢舍那。官曰与老僧过净瓶来。僧将净瓶至。官曰却安旧处着。僧送至本处。复理前问。官曰古佛过去久矣。
  云门偃别官语云。无朕迹。
  雪窦显云。直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争得无。还会么。云在岭头闲不彻。
  沩山喆云。山僧不然。忽有人问如何是本身卢舍那。但云大众归堂去。若人向大沩门下荐得。古释迦不先。新弥勒不后。且道转身一句作么生道。良久云。明年更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
  东禅观云。盲者难以与乎文彩。聩者难以与乎音声。这僧既不荐来机。国师只成虚设。云门道无朕迹。扶国师不起。雪窦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争得无也。扶国师不起。以拂子画一画云。前来葛藤一齐画断。且道毕竟如何是本身卢舍那。掷拂子下座。
  南堂欲云。国师不得。云门洎合劳而无功。总似雪窦未免白日见鬼。如今有问山僧如何是本身卢舍那。向道一气不言含有象。万灵何处谢无私。
  白岩符云。这僧贪观六桥花柳。失却故园春色。且置勿论。祇如盐官与么提持。还与他本身卢舍那有交涉无交涉。
  盐官因法空禅师到请问经中诸义。官一一答了。乃曰。自禅师到来。贫道总未得作主人。空曰便请。官曰今日夜也。且归本位安置。待明日来。空下去。至明旦官令沙弥屈法空。空至。官顾沙弥曰。咄。这沙弥不晓事。教屈法空禅师。祇屈得个守堂家人来。空无语。
  鼓山贤云。齐安主礼有余。法空不会为客。我若作法空。待道贫道总未得作主人。便好道和尚可谓习气难忘。更道屈得守堂家人来。向他道莫怪沙弥。自是和尚亦未识法空。拂袖便出。管教齐安作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