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灯正统


  成都府昭觉道祖首座

  初见圆悟。於即心是佛语下发明。久之。悟命分座。一日。为众入室。余二十许人。师忽问曰。生死到来如何回避。僧无对。师掷下拂子。奄然而逝。众皆愕然。亟以闻悟。悟至召曰。祖首座。师张目视之。悟曰。抖擞精神透关去。师点头。竟尔趋寂。

  南康府云居宗振首座

  丹丘人。依圆悟於云居。一日仰瞻钟阁。倐然契证。有诘之者。座酬以三偈。其后曰。我有一机。直下示伊。青天霹雳。电卷星驰。德山临济。棒喝徒施。不传之妙。於汝何亏。悟见大悦。
  尝书壁曰。住在千峰最上层。年将耳顺任腾腾。免教名字挂人齿。甘作今朝百拙僧。

  枢密徐俯

  字师川。号东湖居士。每侍先龙图。谒法昌及灵源。语论终日。公闻之。藐如也。及法昌归寂在笑谈间。公异之。始笃信此道。后丁父忧。念无以报罔极。命灵源归孝址说法。源登座。问答已。乃曰。诸仁者。祇如龙图。平日读万卷书。如水传器。涓滴不遗。且道。寻常着在甚么处。而今舍识之后。者着万卷书底。又却向甚么处着。公闻洒然有得。遂曰。吾无憾矣。源下座。问曰。学士适来见个甚么。便恁么道。公曰。若有所见。则钝置和尚去也。源曰。恁么则老僧不如。公曰。和尚是何心行。源大笑。
  钦宗靖康年。为尚书外郎。与朝士同志者。挂钵天宁择木堂。力参圆悟。悟亦喜其见地超迈。一日至书记寮。指悟顶相曰。者老汉。脚跟犹未点地在。悟[((白-日+田)/廾)*页]面曰。瓮里何曾走却鳖。公曰。且喜老汉脚跟点地。悟曰。莫谤他好。公休去。

  郡王赵令矜

  字表之。号超然居士。任南康。政平事简。多与禅衲游。公堂间。为摩诘丈室。适圆悟居瓯阜。公就其钳锤。悟不少假。公固请。悟曰。此事要得相应。直须是大死一回始得。公默契。尝自疏之。其略曰。家贫遭劫。谁知尽底不存。空屋无人。几度贼来亦打。悟见。嘱令加护。
  绍兴庚申冬。公与汪内翰藻。李参政邴。曾侍郎开。谐径山谒大慧。慧闻至。乃令击鼓入室。公欣然袖香趋之。慧曰。赵州洗钵盂话。居士作么生会。公曰。讨甚么碗。拂袖便出。慧起搊住曰。古人向者里悟去。你因甚么却不悟。公拟对。慧揓之曰。讨甚么碗。公曰。还者老汉始得。

  侍郎李弥逊

  号普现居士。少时读书。五行俱下。年十八。中乡举。登第京师。旋历华要。二十八。为中书舍人。入圆悟室。一日早朝回。至天津桥马跃。忽有省。通身汗流。直造天宁。适悟出门。遥见便唤曰。中书。且喜大事了毕。公厉声曰。和尚眼华作么。悟喝。公亦喝。於是机锋迅捷。凡与悟问答。当机不让。后迁吏部。乞祠禄归闽连江。筑庵自娱。忽一日示微恙。遽索浴。浴毕趺坐。书偈曰。谩说从来牧护。今日分明呈露。虚空拶倒须弥。说甚向上一路。掷笔而逝。

  觉庵道人祖氏

  建宁游察院侄女也。幼志不出适。留心祖道。於圆悟示众语下。了然明白。悟曰。更须扬却所见。始得自由。祖答偈曰。露柱抽横骨。虚空弄爪牙。直饶玄会得。犹是眼中沙。

  令人本明

  号明室。自机契圆悟。徧参名宿。皆蒙印可。绍兴庚申二月望。亲书三偈。寄草堂清。微露谢世之意。至旬末。别亲里而终。草堂为跋其偈。刊行於世。大慧尝垂语发扬之。其偈曰。不识烦恼是菩提。若随烦恼是愚痴。起灭之时须要会。鹞过新罗人不知。不识烦恼是菩提。净华生淤泥。人来问我若何为。吃粥吃饭了洗钵盂。莫管他。莫管他。终日痴憨算海沙。要识本来真面目。便是祖师一木叉。道不得底叉下死。道得底也叉下死。毕竟如何。不许夜行。投明须到。

  成都府范县君者

  嫠居常坐不卧。闻圆悟住昭觉。往礼拜。请示入道因缘。悟令看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久无所契。范泣告悟曰。和尚有何方便。令某易会。悟曰。却有个方便。遂令祇看是个甚么。后有省曰。元来恁么地近那。

  太平懃禅师法嗣
  常德府文殊正导禅师

  眉州丹棱徐氏子。年三十得度。诣成都习唯识。自以为至。同舍诘之曰。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今目前万象摐然。心识安在。师茫然不知对。遂出关。周流江淮。既抵舒之太平。闻佛鉴夜参。举栢树子话。至觉铁[此/束]云。先师无此语。莫谤先师好。因大疑。提撕既久。一旦豁然。趋丈室叙所悟。鉴见来。便闭却门。师曰。和尚莫谩某甲。鉴曰。十方无壁落。何不入门来。师以拳擉破窗纸。鉴即开门。搊住曰。道道。师以两手捧鉴头。作口啐而出。遂呈偈多。赵州有个栢树话。禅客相传徧天下。多是摘叶与寻枝。不能直向根源拔。觉公说道无此语。正是恶言当面骂。禅人若具通方眼。好向此中辨真假。鉴然之。后命分座。襄守请开法天宁。未几。擢大别之文殊。
  上堂。师子嚬呻。象王哮吼。云门北斗里藏身。白云因何唤作手。三世诸佛不能知。狸奴白牯却知有。且道。作么生是他知有底事。雨打梨花蛱蝶飞。风吹柳絮毛球走。
  上堂。拈拄杖。直上指曰。刺破憍尸迦脚跟。卓一下曰。卓碎阎罗王顶骨。乃指东畔曰。穿过东海鲤鱼眼睛。指西畔曰。塞却西王母鼻孔。且道。总不恁么时如何。今年雨水多。各宜频晒[日*良]。
  宣和改元己亥。下诏改僧为德士。师上堂曰。祖意西来事。今朝特地新。昔为比丘相。今作老君形。鹤氅披银褐。头包蕉叶巾。林泉无事客。两度受君恩。所以道。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且道。即今是甚么时节。毗卢遮邢。顶戴宝冠。为显真中有俗。文殊老叟。身披鹤氅。且要俯顺时宜。一人既尔。众人亦然。大家成立丛林。喜得群仙聚会。共酌迷仙酎。同唱步虚词。或看灵宝度人经。或说长生不死药。琴弹月下。指端发太古之音。棋布轩前。妙着出神机之外。进一步。便到大罗天上。退一步。却入九幽城中。祇如不进不退一句。又作么生道。直饶羽化三清路。终是轮回一幻身。
  庚子九月复僧。上堂。不挂田衣着羽衣。老君形相颇相宜。一年半内闲思想。大底兴衰各有时。我佛知法有难。教中明载。无不委知。魔得伺便。惑乱正宗。铙钹停音。钵盂添足。多般矫诈。欺罔圣君。所赖我皇圣德圣明。不忘付嘱。特赐宸章。仍还僧像。重新披削。实谓寒灰再焰。枯木重荣。迷仙酎。变为甘露琼浆。步虚词。翻作还乡曲子。放下银木简。拈起尼师坛。昨朝稽首擎拳。今日和南不审。祇改旧时相。不改旧时人。敢问大众。作么生是旧时人。良久曰。秋风也解嫌狼藉。吹尽当年道教灰。
  建炎己酉春。示众。举临济入灭嘱三圣因缘曰。正法眼藏瞎驴灭。临济何曾有是说。今古时人皆妄传。不信但看后三月。至闰三月。锺相叛。其徒欲举师南奔者。师曰。学道所以了生死。何避之有。贼至。师竟被害。血皆白乳。贼骇惊。悔而去(师之视生死。可谓如梦幻矣)。

  韶州府南华知炳禅师

  蜀之永康人。初行脚。离乡未久。闻受业一夕遗火成灰烬。师得书。掷之於地曰。徒乱人意耳。其为人严冷。诸方谓之炳铁面。上堂。此事最希奇。不碍当头说。东邻田舍翁。随例得一橛。非唯贯声色。亦乃应时节。若问是何宗。八字不着人。击禅床。下座。
  上堂。日日说时时举。似地擎山争几许。陇西鹦鹉得人怜。大都祇为能言语。休思惟带伴侣。智者聊闻猛提取。更有一般事大奇。猫儿偏解捉老鼠。下座。
  上堂。以拄杖向空中搅曰。搅长河为酥酪。鰕蟹犹自眼搭眵。卓一下曰。变大地作黄金。穷汉依前赤骨力。为复自家无分。为复不肯承当。可中有个汉。荷负得行。多少人失钱遭罪。再卓一下曰。还会么。宝山到也须开眼。勿使忙忙空手回。
  上堂。春光烂熳华争发。子规啼落西山月。憍梵波提长吐舌。底事分明向谁说。嗄。
  上堂。迷不自迷。对悟立迷。悟不自悟。因迷说悟。所以悟为迷之体。迷为悟之用。迷悟两无从。个中无别共。无别共拨不动。祖师不将来。鼻孔千斤重。

  长沙府龙牙智才禅师

  舒州施氏子。服勤佛鉴。局务不辞难。晚至黄龙。适死心在三门。问所从来。称名知为太平才庄主。翌日入室。死心问。会得最初句。便会末后句。会得末后句。便会最初句。最初末后。拈放一边。百丈野狐话。作么生会。师曰。入户已知来见解。何须更举轹中泥。心曰。新长老死在上座手里也。师曰。语言虽有异。至理且无差。心曰。如何是无差底事。师曰。不扣黄龙角。焉知颔下珠。心便打。
  初住岳麓。上堂。僧问。德山棒临济喝。今日请师为拈掇。师曰。苏噜苏噜。曰苏噜苏噜。还有西来意也无。师曰。苏噜苏噜。丛林因呼为才苏噜。
  后迁龙牙。钦宗登位。众官请上堂。祝香罢。就座拈拄杖。卓一下曰。朝奉疏中道。本来奥境。诸佛妙场。适来拄杖子。已为诸人说了也。於斯悟去。理无不显。事无不周。如或未然。不免别通消息。舜日重明四海清。满天和气乐升平。延祥拄杖生欢喜。掷地山呼万岁声。掷拄杖。下座。
  上堂。永嘉道。弹指圆成八万门。剎那灭却三祇劫。若也见得行得。健即经行困即歇。其或未然。两个鸬鹚扛个鳖。
  上堂。举死心道。若论此事。如人家有三子。第一子。聪明智慧。孝养父母。接待往来。主掌家业。第二子。[〦/凶]顽狡猾。贪淫嗜酒。倒街卧巷。破坏家业。第三子。盲聋喑痖。菽麦不分。是事不能。祇会吃饭。三人中。黄龙要选一人用。更有四句。死中有活。活中有死。死中常死。活中常活。将此四句。验天下衲僧。师曰。唤甚么作四句。三人姓甚名谁。若也识得。与黄龙把手并行。更无纤毫间隔。如或未然。不免借水献华去也。三人共体用非用。四句同音空不空。欲识三人并四句。金乌初出一团红。
  师居龙牙十三载。以清苦莅众。衲子敬畏。太师席公震。迁住云溪。经四稔。绍兴戊午八月望。俄集众付寺事。仍书偈曰。戊午中秋之日。出家住持事毕。临行自己尚无。有甚虚空可觅。其垂训如常。二十三日。再集众。垂问曰。涅盘生死。尽是空华。佛及众生。并为增语。汝等诸人合作么生。众皆下语不契。师喝曰。苦苦。复曰。白云涌地。明月当天。言讫奄然而逝。火浴获设利五色。并灵骨。塔於寺之西北隅。

  宁波府蓬莱卿禅师

  上堂。有句无句。如藤倚树。且任诸方点头。及乎树倒藤枯。上无冲天之计。下无入地之谋。灵利汉。者里着得一只眼。便见七纵八横。举拂子曰。看看。一曲两曲无人会。雨过夜塘秋水深。
  上堂。举法眼道。识得凳子。周匝有余。云门道。识得凳子。天地悬殊。师曰。此二老人。一人向高高山顶立。一人向深深海底行。然虽如是。一不是二不成。落花流水里啼莺。闲亭雨歇夜将半。片月还从海底生。
  上堂。杜鹃声里春光暮。满地落花留不住。琉瑠殿上绝行踪。谁人解插无根树。举拄杖曰。者个是无根底。且道。还解开华也无。良久曰。祇因连夜雨。又过一年春。

  湖州府安吉州何山佛灯守珣禅师

  郡之施氏子。参广鉴瑛不契。遂造太平。久无所入。乃封其衾曰。此生若不彻去。誓不开展。於是。昼坐宵立。如丧考妣。逾七七日。闻佛鉴上堂曰。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师忽顿悟。往见鉴。鉴曰。可惜一颗明珠。被者风颠汉拾得。乃诘之曰。灵云道。自从一见桃华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如何是他不疑处。师曰。莫道灵云只今觅个疑处。了不可得。鉴曰。玄沙道。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在。那里是他未彻处。师曰。深知和尚老婆心切。鉴然之。师拜起。呈偈曰。终日看天不举头。桃花烂熳始抬眸。饶君更有遮天网。透得牢关即便休。遂入众。厉声曰。者回珣上座。稳睡去也。圆悟闻。疑其未然。令人召至。拉与游山。偶到一水潭。悟推师入水。遽问曰。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潭深鱼聚。曰见后如何。师曰。树高招风。曰见与未见时如何。师曰。伸脚在缩脚里。悟大称之。鉴移蒋山。命分座说法。出住吉州禾山。退藏故里。道俗迎居天圣。后徙何山及天宁。
  上堂。[车*度]轹钻住山斧。佛祖出头未轻与。纵使醍醐满世间。你无宝器如何取。阿呵呵。神山打锣。道吾作舞。甜瓜彻蒂甜。苦瓠连根苦。
  上堂。如来禅祖师道。切忌将心外边讨。从门所得非家珍。特地埋藏衣里宝。禅家流。须及早拨动祖师关棙。抖擞多年布袄。是非毁誉付之空。竖阔横长浑恰好。君不见。寒山老。终日嬉嬉。长年把扫。人问其中事若何。入荒田不拣。信手拈来草。参。
  僧问。如何是宾中宾。师曰。客路如天远。侯门似海深。曰如何是宾中主。师曰。长因送客处。忆得别家时。曰如何是主中宾。师曰。相逢不必问前程。曰如何是主中主。师曰。一朝权祖令。谁是出头人。曰宾主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师曰。大海若知足。百川应倒流。
  尝谓众曰。兄弟。如有省悟处。不拘时节。请来露个消息。雪夜有僧扣方丈门。师起秉烛。震威喝曰。雪深夜半。求决疑情。因甚么威仪不具。僧顾视衣裓。师遂坚逐出院。
  绍兴甲寅。解制退天宁之席。谓郑绩曰。十月八日。是佛鉴忌辰。吾时至矣。乞还鄣南。十月四日。郑遣弟僧道如讯之。师曰。汝来正其时也。先一日不着。便后一日蹉过了。吾虽与佛鉴同条生。终不同条死。明早。可为我寻一只小船子来。高五尺足矣。越三日鸡鸣。端坐如平时。侍者请偈。师曰。不曾作得。言讫而逝。阇维。舌根不坏。郡人陈师颜。以宝函藏其家。门弟子奉灵骨。塔於普应院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