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明藏

  宝昙曰。欲漏不先除蓄闻成过。悞将闻持佛。佛何不自闻闻。此文殊大士为庆喜言之也。闲之多闻不逮庆喜。而未闻道之失小大略同。闲在百丈时方英妙之年。问一答十问十答百。虽烛照数计皆它人之珍也。一旦业风吹上沩峤。平生活计扫地俱空。即奋然下洞庭历襄汉。卜南阳遗地居焉。山云往来野鸟啁哳。无复故时败人意事。自是饥餐渴饮。全承渠力。它日击竹戛然作声。父母未生已前消息呈露。於是稽首沩山而作偈云。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治之语。自是如来禅祖师禅流布诸方矣。如来禅阃内之事也。祖师禅阃外之事也。故曰。阃以内。天子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暮年上树之机。又非如来禅祖师禅之所牢笼也。

  杭州径山洪諲禅师

  师初参云岩。机缘不契。造沩山。蒙滞顿释。自会昌沙汰以还。咸通六年为径山第三祖。僧问。掩息如灰时如何。师曰。犹是时人功干。僧曰。干后如何。师曰。耕人田不种。僧曰。毕竟如何。师曰。禾熟不临场。僧问。龙门不假风雷势。便透得者如何。师曰。犹是一品二品。僧曰。此既是阶级。向上事如何。师曰。吾不知汝有龙门。僧问。如霜如雪时如何。师曰。犹是污染。曰。不污染时如何。师曰。不全色。许州全明上座曾问石霜一毫穿众穴时如何。石霜云。直须万年后。问。万年后如何。石霜云。登科任汝登科。拔萃任汝拔华。后问师云。一豪穿众穴时如何。师曰。光靴任汝光靴。结果任汝结果。僧问。如何是长。师云。千圣不能量。问。如何是短。师云。蟭螟眼里着不满。其僧不肯便去。举似石霜。霜云。只为太近实头。僧云。如何是长。霜云。不屈曲。云。如何是短。霜云。双六盘中不喝采。佛日长老访师问曰。伏承长老独化一方。何以荐游峰顶。佛日曰。朗月当空挂。冰霜不自寒。师曰。莫便是长老家风否。佛日曰。峭峙万重关。於中含宝月。师曰。此犹是文言。作么生是长老家风。曰。今日赖遇佛日。佛日却问隐密。全真时人知有道不得。大省无辜时人知有道得。於此二途犹是时人升降处。未审长老亲道自道如何道。师曰。我家道处无个道。佛日曰。如来路上无私曲。便请玄音和一场。师曰。任汝二轮更互照。碧潭云外不相关。佛日曰。为报白头无限众。此回年少莫归乡。师曰。老少同轮无向背。我家玄路勿参差。佛日曰。一言定天下。四句为谁留。师曰。汝言有三四。我道其中一也无。后得其子米岭。垂示曰。莫过於此。僧问。未审是什么物莫过於此。米曰。不出是。其僧后问长庆。为什么不出是。长庆云。汝拟唤作什么。
  宝昙曰。机轮是不拨而自转者也。古人以虚空大地为机轮。斡旋自在。以金圈栗棘为机轮。游戏吐吞。故机轮是运载学者至佛法大海之具。是推毂迷流出生死道径之具。故机轮不可一日无也。或曰。如俱胝打地辈。又安用机轮哉。是殆不知二老机轮如干将如镆铘。其锋不可当。当者必死。是此机轮也。諲公向上关棙拨最初机轮。如旋风如火轮。不知当时死於其手者几何人哉。独其子米岭师有一语见於书已。无諲之手难哉。

  福州灵云志勤禅师

  师初在沩山。因见桃花启悟乃曰。三十年来寻剑客。几逢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沩山览偈。诘其所以然。与之符契。沩山曰。从缘悟达。永无退失。善自护持。后僧举到玄沙。沙曰。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众疑此语。玄沙以问地藏。恁么道汝作么生会。地藏云。不是桂琛即走杀天下人。师返闽川示众曰。诸仁者。所有长短尽至不常。且观四时草木叶落花开。何况尘劫来天人七趣。地水火风成坏转轮。因果将尽三恶道苦。毛发不添减。唯根带神识常存。上根者遇善友。申明当处解脱。便是道场。中下痴愚不能觉照。沉迷三界流转生死。释尊为伊天上人间设教证明显发智道。汝等还会么。时有僧问。如何得出离生老病死。师曰。青山元不动。浮云蜚去来。问。君王出阵时如何。师曰。春明门外不问长安。僧曰。如何觐得天子。师曰。盲鹤下清池。鱼从脚下过。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驴事未去。马事到来。问。未输玄旨再请垂示。师曰。彩气夜常动。精灵日少逢。长生问。混沌未分时。含生何来。师曰。如露柱怀儿。曰。分后如何。师曰。如片云点太清。曰。未审太清还受点也无。师不答。曰。恁么即含生不来也。师又不答。曰。直得纯清绝点时如何。师曰。犹是真常流注。曰。如何是真常流注。师曰。如镜长明。问。向上更有事在否。师曰。有。问。如何是向上事。师曰。打破镜来与汝相见。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井底种林檎。问。学人不会。师曰。今年桃李贵。一颗直千金。问。摩尼珠不随众色。未审作什么色。师曰。白色。恁么即随众色也。师曰。赵璧本无瑕。相如诳秦主。问。君王出阵时如何。师曰。吕才葬龙耳。问。其事如何。师曰。坐见白衣天。曰。王今何在。师曰。莫触龙颜。
  宝昙曰。或云灵云见桃花悟道亦适然耳。愚尝诵其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叶落又抽枝之语。知其得道艰苦倍於常人。不学者以为苟然。唯学者然后知其难也。对长生混沌未分之问。道眼精莹如克家者流。严而少恩所以正名定分者。毫厘不可忽。愚於两不对之旨故有是言。或曰闻声悟道见色明心。为灵云之旨。是刻人粪为旃檀形也。殊不知一笑粲中。虚空为之扑落。须弥为之起舞。玄沙云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在。尽大地人性命总在此老手里。今时人昧却。当阳一箭。不为玄沙碍塞。却被桃花热瞒。所谓痴人面前不得说梦。

  晋州霍山和尚

  师因仰山一僧到。自称集云峰下四藤条。天下大禅佛。参。师乃唤维那打锺。着大禅佛。骤步而去。师闻五台秘魔岩和尚凡有僧到礼拜以木叉叉着。师一日访之。才见不礼拜。便撺入秘魔怀里。秘魔拊师背三下。师起拍手云。师兄一千里地赚我来。便回。
  宝昙曰。走大禅佛。勘秘魔岩。便有折冲千里气象。秘魔叉下死却多少英衲。才放下叉子便不奈一僧何。重新拈起叉子来。尽大地人却不奈一霍山何也。

  襄州王敬初常侍

  常侍视事次。米和尚至。常侍乃举笔。米曰。还判得虚空否。常侍掷笔入厅更不出。米致疑。至明日凭鼓山供养主入探其意。米随之潜立屏蔽间侦伺。供养主才坐便问。昨日米和尚有甚么言句便不得见。常侍曰。狮子咬人。韩卢逐块。米师闻得即省前谬。遽出朗笑曰。我会也我会也。后令僧去问仰山云。今时还假悟也无。仰山云。悟即不无。争奈落在第二头。米然之。又令僧去问洞山云。那个究竟作么生。洞山云。却须问他始得。米亦然之。常侍问一僧云。一切众生还有佛性也无。僧曰。尽有。常侍指壁间画狗子云。者个还有也无。僧无对。常侍自代云。看咬着。
  宝昙曰。常侍见沩山又见临济。勘米和尚似临济不似沩山。古人亦有得道於斯而取法於彼者。米师求端於供养主亦甚窘矣。及其勘仰山洞山何其直截。如斯是亦亲见常侍之力欤。常侍伟人洞见米师隐情。宜为世出世间之敏手也。

  前福州长庆大安禅师嗣法
  益州大随法真禅师

  师因僧问。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此个还坏也无。师云。坏。僧云。恁么则随他去也。师云。随他去。问。如何是大人相。师云。肚上不帖榜。一日问僧。什么处去。僧云。西山住庵去。师云。我向东山头唤汝。汝便来得么。僧云。即不然。师云。汝住庵未得。问。生死到来时如何。师云。遇茶吃茶。遇饭吃饭。僧云。谁受供养。师云。合取钵盂。师庵侧有一龟。僧问。一切众生皮裹骨。这个众生为什么骨裹皮。师拈鞋履覆龟背上。僧无语。问。如何是诸佛法要。师举拂子云。会么。僧云。不会。师云。麈尾拂子。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云。是我自己。僧云。为什么却是和尚自己。师云。是汝自己。问。如何是无缝塔。师云。高五赤。僧云。学人不会。师云。鹘仑砖。问。和尚百年后法付何人。师云。露柱火炉。僧云。还受也无。师云。火炉露柱。有行者领众到。师问。参得底人唤东作什么对。曰。不可唤作东。师咄云。臭驴汉。不唤作东。唤作什么。行者无语。众遂散。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赤土画簸箕。僧云。如何是赤土画簸箕。师曰。簸箕有唇米跳不出。师问一僧。讲甚么教法。僧云。百法论。师拈杖子云。从何而起。对云。从缘而起。师云。苦哉苦哉。师问僧。什么处去。云。礼普贤去。师举拂子云。文殊普贤总在这里。僧作圆相抛向背后乃展两手。师云。取一贴茶与这僧。一日众僧参次。师作口患风势。乃云。还有人医得吾口么。时有僧俗多送药至。皆不受。七日后。师自掴口正云。如许多时鼓这两片皮。至今无人医得吾口也。
  宝昙曰。蜀自古非法窟。虽有抱负奇伟之士。皆犇走而南。国朝神照时三百僧丛林。尚无一人有衲僧气息。劫火洞然语。真古今本色。钳锤时。一众哗然不肯此语。神照曰。尽大地人不肯老僧。犹较些子。后僧举到投子。投子炷香大展曰。大随古佛。真善知识。却顾谓其僧曰。我此间无如是法与汝说。汝亟归悔过。僧归而神照已化去。却还投子。而投子亦寂然。神照赫日也。盲者不见於日。何伤日常住世间。后世益复不见。可哀也已。或谓此老为定光古佛示现。其自称见六十余员善知识。其间具大眼目那无一二。其知见如此。非古佛而何。在沩山造饭七年。洞山负薪三年。苦处先登。力量如此。非古佛而何。其诚实为人之词。如百千年海岸之沉激。射啮蚀之余徒有骨立耳。未有证悟者。固所不免已。有证悟者。亦安所遁逃哉。愚尝反复其言。一唱三叹。虽使马祖百丈复出。不易斯旨。尝恨此书不载其全。使后世丛林若冥行无异。学者能践其旨。无媿於大随。所谓大随盖龟。大随大人相。大随家风不劳而办矣。

  韶州灵树如敏禅师

  师因僧问。佛法至理如何。师展两手而已。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千年田。八百主。僧云。如何是千年田八百主。师云。郎当屋舍勿人修。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童子莫傜儿。僧云。乞指示。师云。汝从虔州来。问。是什么得恁么难会。师云。火官头上风车子。有尼送瓷钵与师。师托起问云。这个出在什么处。尼云。出在定州。师乃扑破。尼无对。人问和尚年多少。师云。今日生明日死。又问。和尚生缘在什么处。师云。日出东。月落西。师住院不请首座。或问其故则曰。我首座生也。又曰。行脚也悟道也。今日至也。果得雪峰之子云门偃公为首座。因广主兴兵入山请师决臧否。师已先知。怡然坐化。主怒知事以谓师何时得疾。主事对曰。师不曾得疾。适封一函子令俟主至呈之。主发函得帖子。书之人天眼目堂中上座。主悟师旨遂寝兵。乃召第一座开堂说法住持也。
  宝昙曰。灵树之灵未暇穷诘也。独顾其千年田八百主与火官头上风车子之语。足以识云门於未生之年。况其已生也。善知识眼佛眼有所不到。阿那律曰。吾观三千大千世界如观掌中庵摩罗果。殆小器易盈耳。净名曰。有佛世尊具真天眼。正好吃灵树拄杖。要识灵树眼么瞎。

  泉州国欢慧日大师

  师少为福州候官县狱卒。往往弃役。至神光灵观和尚处。及西院大安禅师处。吏不能禁。后谒万岁谈空禅师落发。不披袈裟不受具戒。唯以五彩为挂子。复至观和尚处。观曰。我非汝师。汝往礼西院去。师携一小青竹杖入西院法堂。安公遥见而笑曰。入涅盘堂去。师应诺。遂轮竹杖而入。时有五百许僧染时疾。师以杖次第点之。各随点而起。闽王敬礼。起国观院以居之。
  宝昙曰。此黄涅盘也。入西院涅盘堂故号涅盘。常住辟支岩。亦号辟支。见灵观大安而卒。师谭空以五彩为衣。青竹为策。何待别机缘也。雪峰领徒南游。盘预知其至。杖策迎之。邂逅姑苏。峰问。近离甚处。曰。辟支岩。峰曰。岩中有主么。盘以竹杖扣峰轿。峰出相见。盘曰。曾郎万福。峰遽设丈夫拜。盘作女人拜。峰曰。莫是女人么。盘又两拜。以竹杖划地。绕峰轿三匝。雪峰印之。即为入山。而盘便亿备具异哉。吾不知其为圣为凡也。但知其与雪峰相见。用衲僧巴鼻非三界内外所能拘摄。殆寒拾二子之流亚欤。不然则汩圣泥凡未易脱屣。非吾衲僧所当拟议也。

  台州浮江和尚

  师因雪峰和尚领众到。问曰。即今有二百人寄院过夏得也无。师将拄杖划地一下云。着不得即道。雪峰无语。

  潞州渌水和尚

  师因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曾见庭前花药栏么。僧无语。
  宝昙曰。千说万说不如亲面一见。见底终是别也。雪峰二百人气浩浩地。不消浮江一划。当下纳款。渌水花药栏何以多为。今时人徒费繁词。终不到古人田地。病在甚处。

  前赵州从谂禅师嗣法
  洪州新兴严阳尊者

  师因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土块。曰。如何是法。师曰。地动也。曰。如何是僧。师曰。吃粥吃饭。僧问。如何是新兴水。师曰。面前江里。僧问。如何是应物现形。师曰。与我拈床子过来。师常有一蛇一虎随从左右。手中与之食。
  宝昙曰。子有酷肖其父甚矣。严阳之似赵州也。严之机缘不过此数语。而雄浑峻拔有佛祖骨律。如其胸中无佛祖。何置之赵州录中。其何以辨之。大凡所谓杀活手者。必以金刚王宝剑用事严阳铁橛子也。以杀於人中者必死。不中者其去瓦砾几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