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严统


  洪州百丈山惟政禅师

  有老宿见。日影透窗。问师为复窗就日。日就窗。师曰。长老房中有客归去好。师问南泉。诸方善知识还有不说似人底法也无。曰有。师曰。作么生。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曰。恁么则说似人了也。曰某甲即恁么。和尚作么生。师曰。我又不是善知识。争知有说不说底法。曰某甲不会。请和尚说。师曰。我太煞与汝说了也。僧问。如何是佛佛道齐。师曰定也。师因入京路。逢官人吃饭。忽见驴鸣。官人召曰。头陀师举头。官人却指驴。师却指官人(法眼别云但作驴鸣)。

  洪州泐潭法会禅师

  问马祖。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祖曰。低声近前来。向汝道。师便近前。祖打一掴曰。六耳不同谋。且去来日来。师至来日。独入法堂曰。请和尚道。祖曰。且去。待老汉上堂出来问。与汝证明。师忽有省。遂曰。谢大众证明。乃绕法堂。一匝便去。

  池州杉山智坚禅师

  初与归宗南泉行脚时。路逢一虎。各从虎边过了。泉问归宗。适来见虎。似个甚么。宗曰。似个猫儿。宗却问师。师曰。似个狗子。又问南泉。泉曰。我见是个大虫。师吃饭次。南泉收生饭。乃曰。生聻。师曰。无生。泉曰。无生犹是末。泉行数步。师召曰。长老。泉回头曰作么。师曰。莫道是末。普请择蕨次。南泉拈起一茎曰。这个大好供养。师曰。非但这个。百味珍羞。他亦不顾。泉曰。虽然如是。个个须尝过始得。(玄觉云。是相见语。不是相见语)僧问。如何是本来身。师曰。举世无相似。

  洪州泐潭惟建禅师

  一日在法堂后坐禅。马祖见乃吹师耳两吹。师起见是祖。却复入定。祖归方丈。令侍者持一椀茶与师。师不顾。便自归堂。

  澧州茗溪道行禅师

  尝曰。吾有大病。非世所医。(后僧问曹山。古人曰。吾有大病。非世所医。未审是甚么病。山曰。攒簇不得底病。曰一切众生还有此病也无。山曰。人人尽有。曰和尚还有此病也无。山曰。正觅起处不得。曰一切众生为甚么不病。山曰。一切众生若病。即非众生。曰未审诸佛还有此病也无。山曰有。曰既有为。甚么不病。山曰。为伊惺惺)僧问。如何修行师曰。好个阿师莫客作。曰毕竟如何。师曰。安置即不堪。问如何是正修行路。师曰。涅盘后有。曰如何是涅盘后有。师曰。不洗面。曰学人不会。师曰。无面得洗。

  抚州石巩慧藏禅师

  本以弋猎为务。恶见沙门。因逐鹿。从马祖庵前过。祖乃逆之。师遂问。还见鹿过否。祖曰。汝是何人。曰猎者。祖曰。汝解射否。曰解射。祖曰。汝一箭射几个。曰一箭射一个。祖曰。汝不解射。曰和尚解射否。祖曰解射。曰一箭射几个。祖曰。一箭射一群。曰彼此生命。何用射他一群。祖曰。汝既知如是。何不自射。曰若教某甲自射。直是无下手处。祖曰。这汉嚝劫无明烦恼。今日顿息。师掷下弓箭。投祖出家。一日在厨作务次。祖问。作甚么。曰牧牛。祖曰。作么生牧。曰一回入草去。蓦鼻拽将回。祖曰。子真牧牛。师便休。师住后。常以弓箭接机。(载三平章)师问西堂。汝还解捉得虚空么。堂曰捉得。师曰。作么生捉。堂以手撮虚空。师曰。汝不解捉。堂却问。师兄作么生捉。师把西堂鼻孔拽。堂作忍痛声曰。太煞拽人鼻孔。直欲脱去。师曰。直须恁么捉虚空始得。众参次。师曰。适来底甚么处去也。有僧曰在。师曰。在甚么处。僧弹指一声。问如何免得生死。师曰。用免作甚么。曰如何免得。师曰。这底不生死。

  江西北兰让禅师

  湖塘亮长老问。承闻。师兄画得先师真。暂请瞻礼。师以两手擘胸开示之。亮便礼拜。师曰。莫礼莫礼。亮曰。师兄错也。某甲不礼师兄。师曰。汝礼先师真那。亮曰。因甚么教莫礼。师曰。何曾错。

  袁州南源道明禅师

  上堂。快马一鞭。快人一言。有事何不出头来。无事各自珍重。僧问。一言作么生。师乃吐舌云。待我有广长舌相。即向汝道。洞山参方。上法堂。师曰。已相见了也。山便下去。明日却上问曰昨日已蒙和尚慈悲。不知甚么处是与某甲已相见处。师曰。心心无间断。流入於性海。山曰。几合放过。山辞。师曰。多学佛法。广作利益。山曰。多学佛法即不问。如何是广作利益。师曰。一物莫违。僧问。如何是佛。师曰。不可道你是也。

  忻州郦村自满禅师

  上堂。古今不异。法尔如然。更复何也。虽然如此。这个事大有人罔措在。僧问。不落古今。请师直道。师曰。情知汝罔措。僧欲进语。师曰。将谓老僧落伊古今。曰如何即是。师曰。鱼腾碧汉。阶级难飞。曰如何免得此过。师曰。若是龙形。谁论高下。僧礼拜。师曰。苦哉屈哉。谁人似我。上堂。除却日明夜暗。更说甚么即得。珍重。问如何是无诤之句。师曰。喧天动地。

  朗州中邑洪恩禅师

  每见僧来。拍口作和和声。仰山谢戒。师亦拍口。作和和声。仰从西过东。师又拍口。作和和声。仰从东过西。师又拍口作和和声。仰当中而立。然后谢戒。师曰。甚么处得此三昧。仰曰。於曹溪印子上脱来。师曰。汝道曹溪用此三昧。接甚么人。仰曰。接一宿觉。仰曰。和尚甚处得此三昧。师曰。我於马大师处。得此三昧。仰问。如何得见佛性义。师曰。我与汝说个譬喻。如一室有六窗。内有一猕猴。外有猕猴。从东边唤猩猩。猩猩即应。如是六窗俱唤俱应。仰山礼谢起曰。适蒙和尚譬喻。无不了知。更有一事。祇如内猕猴睡着。外猕猴欲与相见。又且如何。师下绳床。执仰山手。作舞曰。猩猩与汝相见了。譬如蟭螟虫在蚊子眼睫上作窠。向十字街头叫云。土旷人稀。相逢者少(云居锡云。中邑当时。若不得仰山这一句语。何处有中邑也。崇寿稠云。还有人定得此道理么。若定不得。只是个弄精魂脚手。佛性义在甚么处。玄觉云。若不是仰山。争得见中邑。且道甚么处是仰山得见中邑处)。

  洪州泐潭常兴禅师

  僧问。如何是曹溪门下客。师曰。南来燕。曰学人不会。师曰。养羽候秋风。问如何是宗乘极则事。师曰。秋雨草离披。南泉至。见师面壁。乃拊师背。师问。汝是阿谁。曰普愿。师曰如何。曰也寻常。师曰。汝何多事。

  汾州无业禅师

  商州上洛杜氏子。母李氏。闻空中言寄居得否。乃觉有娠。诞生之夕神光满室。甫及。丱岁。行必直视。坐即跏趺。九岁依开元寺志本禅师。受大乘经。五行俱下。讽诵无遗。十二落发。二十受具戒。於襄州幽律师。习四分律疏。才终便能敷演。每为众僧。讲涅盘大部。冬夏无废。后闻马大师禅门鼎盛。特往瞻礼。祖睹其状貌奇伟语音如钟。乃曰。巍巍佛堂。其中无佛。师礼跪而问曰。三乘文学粗穷其旨。常闻禅门即心是佛。实未能了。祖曰。祇未了底心即是。更无别物。师曰。如何是祖师西来密传心印。祖曰。大德正闹在。且去别时来。师才出。祖召曰大德。师回首。祖曰。是甚么。师便领悟。乃礼拜。祖曰。这钝汉礼拜作么。(云居锡云。甚么处是汾州正闹)自得旨后。诣曹溪礼祖塔。及庐岳天台。徧寻圣迹。后住开元精舍。学者致问。多答之曰。莫妄想。唐宪宗屡召师。皆辞疾不赴。暨穆宗即位。思一瞻礼。乃命两街僧录灵阜等。赍诏迎请。至彼作礼曰。皇上此度恩旨。不同常时。愿和尚且顺天心。不可言疾也。师微笑曰。贫道何德。累烦世主。且请前行。吾从别道去矣。乃澡身剃发。至中夜。告弟子惠愔等曰。汝等见闻觉知之性。与太虚同寿。不生不灭。一切境界。本自空寂。无一法可得。迷者不了。即为境惑。一为境感。流转不穷。汝等当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犹如金刚不可破坏。一切诸法如影如响。无有实者。经云。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常了一切空。无一物当情。是诸佛用心处。汝等勤而行之。言讫。跏趺而逝。茶毗日祥云五色。异香四彻。所获舍利。璨若珠玉。弟子等贮以金缾。葬于石塔。当长庆三年。谥大达国师。

  澧州大同广澄禅师

  僧问。如何得六根灭去。师曰。轮剑掷空。无伤於物。问如何是本来人。师曰。共坐不相识。曰恁么则学人礼谢去也。师曰。暗写愁肠寄与谁。

  信州鹅湖大义禅师

  衢州须江徐氏子。唐宪宗尝诏入内。於麟德殿论义。有法师问。如何是四谛。师曰。圣上一帝。三帝何在。又问。欲界无禅。禅居色界。此土凭何而立禅。师曰。法师祇知欲界无禅。不知禅界无欲。曰如何是禅。师以手点空。法师无对。帝曰。法师讲无穷经论。祇这一点尚不柰何。师却问诸硕德曰。行住坐卧毕竟以何为道。有对知者是道。师曰。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安得知者是乎。有对无分别者是。师曰。善能分别诸法相。於第一义而不动。安得无分别是乎。有对四禅八定是。师曰。佛身无为不堕诸数。安在四禅八定邪。众皆杜口。师却举顺宗问尸利禅师大地众生如何得见性成佛。利曰。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因谓帝曰。佛性非见必见。水中月如何攫取。帝乃问。何者是佛性。师对曰。不离陛下所问。帝默契。真宗益加钦重。有一僧。乞置塔。李翱尚书问曰。教中不许将尸塔下过。又作么生。僧无对。僧却问师。师曰。他得大阐提。元和十三年归寂。谥慧觉禅师。

  伊阙伏牛山自在禅师

  吴兴李氏子。初依国一禅师受具。后参马祖。发明心地。祖令送书与忠国师。国师曰。马大师以何法示徒。曰即心即佛。国师曰。是甚么语话。良久。又问曰。此外更有何言教。师曰。非心非佛。或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国师曰。犹较些子。师曰。马大师即恁么。未审和尚此间如何。国师曰。三点如流水。曲似刈禾鎌。师后居伏牛山。上堂曰。即心即佛是无病求药句。非心非佛。是药病对治句。僧问。如何是脱洒底句。师曰。伏牛山下古今传。示灭於随州开元寺。

  京兆兴善寺惟宽禅师

  衢州信安祝氏子。年十三。见杀生者。衋然不忍食。乃求出家。初习毗尼修止观。后参大寂。乃得心要。唐贞元六年。始行化於吴越间。八年至鄱阳。山神求受八戒。十三年。止嵩山少林寺。僧问。如何是道。师曰。大好山。曰学人问道。师何言好山。师曰。汝祇识好山。何曾达道。问狗子还有佛性否。师曰有。曰和尚还有否。师曰我无。曰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和尚因何独无。师曰。我非一切众生。曰既非众生。莫是佛否。师曰。不是佛。曰究竟是何物。师曰。亦不是物。曰可见可思否。师曰。思之不及。议之不得。故曰不可思议。元和四年。宪宗诏至阙下。侍郎白居易尝问曰。既曰禅师。何以说法。师曰。无上菩提者。被於身为律。说於口为法。行於心为禅。应用者三。其致一也。譬如江湖淮汉。在处立名。名虽不一。水性无二。律即是法。法不离禅。云何於中妄起分别。曰既无分别。何以修心。师曰。心本无损伤。云何要修。理无论垢与净。一切勿念起。曰垢即不可念。净无念可乎。师曰。如人眼睛上。一物不可住。金屑虽珍宝。在眼亦为病。曰无修无念。又何异凡夫邪。师曰。凡夫无明。二乘执着。离此二病。是曰真修。真修者不得勤。不得忘。勤即近执着。忘即落无明。此为心要云尔。僧问。道在何处。师曰。祇在目前。曰我何不见。师曰。汝有我故。所以不见。曰我有我故即不见。和尚还见否。师曰。有汝有我。展转不见。曰无我无汝还见否。师曰。无汝无我。阿谁求见。元和十二年。二月晦日。升堂说法讫。就化。谥大彻禅师。

  鄂州无等禅师

  尉氏人也。出家於龚公山。密受心要。出住随州土门。一日谒州牧主常侍。辞退。将出门。牧召曰。和尚。师回顾。牧敲柱三下。师以手作圆相。复三拨之。便行。后住武昌大寂寺。一日大众晚参。师见人人上来师前。道不审。乃谓众曰。大众适来。声向甚么处去也。有一僧竖起指头。师曰珍重。其僧至来朝上参。师乃转身。面壁而卧。佯作呻吟声曰。老僧三两日来不多安乐。大德身边有甚么药物。与老僧些小。僧以手拍净缾曰。这个净缾。甚么处得来。师曰。这个是老僧底。大德底在甚么处。曰亦是和尚底。亦是某甲底。

  潭州三角山总印禅师

  僧问。如何是三宝。师曰。禾麦豆。曰学人不会。师曰。大众欣然奉持。上堂。若论此事。眨上眉毛。早已蹉过也。麻谷便问。眨上眉毛即不问。如何是此事。师曰。蹉过也。谷乃掀倒禅床。师便打(长庆代云。悄然)。

  池州鲁祖山宝云禅师

  僧问。如何是诸佛师。师曰。头上有宝冠者不是。曰如何即是。师曰。头上无宝冠。洞山来参。礼拜起侍立。少顷而出。却再入来。师曰。祇恁么。祇恁么。所以如此。山曰。大有人不肯。师曰。作么取汝口辩。山便礼拜。僧问。如何是不言言。师曰。汝口在甚么处。曰无口。师曰。将甚么吃饭。僧无对。(洞山代云他不饥吃甚么饭)师寻常见僧来。便面壁。南泉闻曰。我寻常向师僧道。向佛未出世时会取。尚不得一个半个。他恁么驴年去(玄觉云。为复唱和语。不肯语。保福问长庆。祇如鲁祖。节文在甚么处。被南泉恁么道。长庆云。退己让於人。万中无一个。罗山云。陈老师。当时若见背上与五火抄。何故为伊解放不解收。玄沙云。我当时若见。也与五火抄。云居锡云。罗山玄沙总恁么道。为复一般。别有道理。若择得出。许上座。佛法有去处。玄觉云。且道玄沙五火抄打伊着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