缁门崇行录

  赞曰。有古德辞朝贵招宴偈云。昨日曾将今日期。出门倚杖又思惟。为僧只合居山谷。国士筵中甚不宜。与韬光高致先后如出一辙。噫。斯二偈者。衲子当朝暮吟咏一过始得。

  不受衣号

  (后)唐全付。吴郡昆山人。见南塔涌禅师顿明心地。后住清化禅院。钱忠宪王遣使赐紫袈裟。付上章力辞。使再往。又辞曰。吾非饰让也。恐后人效吾而逞欲也。寻赐号纯一禅师。复固辞不受。

  力辞赐紫

  五代恒超。范阳人。止开元寺。讲经论二十余年。前后州牧使臣投刺求见者。令童子收刺。罕所接对。时郡守李公欲奏赐紫衣。超辞以诗。有誓传经论死。不染利名生之句。李公复令人劝勉。超确然不拔。且曰。而复来。吾在卢龙塞外矣。相国瀛王冯公闻其名。修书通好。超曰。贫道早舍父母克志修行。本期弥勒知名。不谓浪传宰辅。岂以虚向浮利留心乎。冯公益重之。表闻於朝。强赐紫焉。卒之日。天乐盈空。盖生兜率之明验也。
  赞曰。纡金紫之服。交宰辅之门。人所深愿而惟恐其不得也。二公坚辞再四。若将浼焉。清风凛然披拂千古。真可以凉奔竞之炎衷而醒利名之醉眼矣。

  不乐王宫

  后唐贞辨。中山人。刻苦修学刺血书经。时并州不容外僧。辨出野外。隐身古冢中。武帝畋游。辨方出冢。见旌旗骑乘还入冢穴。帝擒之问故。检冢中。则草座案砚疏钞罗布。遂命入府供养。曹太后深加仰重。辨诉於后曰。本以学法为重。久在王宫如梏械耳。帝乃纵其自由。

  袖纳荐书

  (赵)宋雪窦显禅师。得法於智门祚公。将游两浙。学士曾公谓曰。灵隐天下胜处。珊禅师吾故人。附书荐显。显至灵隐。陆沉众中三年。俄曾公奉使浙西访显。灵隐莫有知者。时僧千余。使吏检床籍乃得显。问向所附书。出诸袖中封缄如故。曰。公意勤。然行脚人於世无求。敢希荐达哉。曾公大笑。珊以是奇之。
  赞曰。今人得贵宦书如获拱璧而晓夜求售。其亦不闻雪窦之风欤。吾怪雪窦拈唱宗乘电掣雷轰。不让德山临济诸老。考其平生。则器度由来不凡矣。为释子者不可不自爱。

  弃书不拆

  宋武宁慧安禅师。与圆通秀铁壁同参天衣。安居武宁荒村破院。单丁三十年。而圆通应诏居法云。威光烜然。后以书致安。安不拆而弃之。侍者问故。安曰。吾始以秀有精彩。今知其痴也。出家儿。冢间树下办那事如救头然。无故於八达衢头架大屋。养数百闲汉。此真开眼尿床。吾何复对哉。
  赞曰。秀多众。安单丁。盖易地皆然耳。安非诋秀。警世之顽群痴聚而已。虽然。养闲汉犹可也。今之所养者忙汉也。尚何言哉。

  对使焚钵

  宋怀琏。漳州人。皇佑中召对化城殿称旨。赐号大觉禅师。琏持律甚严。上尝遣使赐龙脑钵盂。琏对使焚之曰。吾法以坏色衣。以瓦钵食。此钵非法。宜无所用。使回奏。上嘉叹久之。
  赞曰。琏公煅钵而无怖心。英祖闻奏而无怒色。所谓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不能遂先生之高者也。得非宗门之盛事欤。

  ○总论

  上录忠君。此纪高尚。高尚是则忠君者非欤。是不然。顾所守何如耳。道充於岩穴而名闻於廊庙。上度吾君下度吾民。非弘法利生之正务乎。独惜大道不立而枉己以求荣者。贻释子之羞也。噫。为僧者诚以道自重。使国王大臣闻天下有乐道忘势之僧。而叹之羡之。其忠亦多矣。岂必面陈献替而后为忠乎。吾是以知南阳宠逮七朝。无业力辞三诏。遇不同。而其道同。其忠同。

  △迟重之行第八
  传法久隐

  唐六祖大师。初参五祖即悟自心。祖曰。汝根性大利。着槽厂去。遂事舂碓。腰石勤劬苦作供众。后传衣法。夜半潜去。隐迹於猎人中。蓬首垢面者一十六年。后以龙天见推。乃於印宗法师讲席偶论风幡。四众惊仰。扶翊开法大阐南宗。为万代师表焉。
  赞曰。大师不惟开法於十六年之后。而剃发亦如之。养深积厚古今一人而已。师表万代不亦宜乎。

  十年秘重

  唐桂琛。常山人。初学毗尼。后访南宗遍参知识。得旨於玄沙大师。密行陆沉。漳州牧王公请於闽城西石由莲宫。驻锡十数年。秘重妙道。有恳志扣求者乃为开演。既而迁罗汉院。破垣败箦恬如也。勤州太保固请宣法。退让不获。方受其请大开法门。参徒莫计。出法眼一宗焉。

  不宜灵异

  (后)唐善静。长安金城人。南游乐普。见安公法裔。乃融心要。后还故里。留守王公营永安院居之。尝洗沐。舍利陨落。即收秘。不许弟子示人。又禅寂次。忽有白鹤驯狎於庭。若听法者。静令人驱逐。凡此殊征有而不宣。
  赞曰。古人获灵异而秘重不宣。今人无灵异而伪称惑众。心事盖霄壤矣。圣益圣。愚益愚。又何怪乎。

  混迹樵牧

  唐普愿。郑州新郑人。依大隈山大慧禅师受业。得法於江西马大师。含景匿耀似不能言。贞元十年挂锡池阳南泉山。蓑笠饭牛混於樵牧。斫山畬田。足不下南泉三十年。太和中池阳太守与宣使陆公护军刘公固请开法。道化大行。号南泉古佛云。
  赞曰。远祖师影不出庐山四十载。王老师足不下南泉三十年。此古人之盛节也。然皆得意后事。非初学所宜。出家儿大事未明。不远千里参寻知识。此何时乃守愚空坐自失善利耶。赵州八十行脚。雪峰三登投子九上洞山。敢为痴隐者告。

  事皆缘起

  宋神鼎諲禅师。豫州人。与汾阳齐名。年尚未壮。隐於南岳二十年乃领住持。又二十年方开堂说法。然皆缘起於他。实非己意。

  历年闭户

  宋云盖智禅师。元佑六年退居西堂。闭户闲居者三十年。

  久处深山

  明无闻聪禅师。大悟之后独入光州山中六年。陆安州深山六年。复至光州又经三年。如是山中独行独坐共十七年。后乃出世。
  赞曰。独行独坐於大悟之后。亦遁迹南泉意也。彼初心未悟。而乃厌丛林畏大众离知识。索居孤陋。不亦谬乎。

  八请不赴

  宋汾阳无德禅师。见七十员善知识。前后八请皆不出世。燕居襄阳白马寺。并汾道俗千余人坚请不已。乃顺人望。既至。宗风大振迹不越阃。自为不出院歌以见志云。
  赞曰。历观诸大老得法之后。率多韬光铲彩。时至乃彰。而此老八请不赴。其秘重尤甚。厥后宗风大振。非源深流长欤。今少年负一能。皇皇乎出世之恐后也。亦错矣。纵然生摘得。终是不馨香。衲子宜时以自警。

  重法隐山

  元法闻。七岁出家。后从温公学法华.般若.唯识.因明及四分律。温公谓闻任重道远。托以弘传之寄。闻对佛像灼肌燃指刺血书经以彰重法。遂隐五台山。不踰阃者六载。读藏教五千卷者三番。帝师叹曰。汉地乃有此僧耶。寻以安西王命开讲筵义善寺。天子闻而征之至阙。诏居大原教寺。赐银章一品。求戒者皆从受焉。延佑四年三月二十四日坐逝。

  废寺隐居

  元世愚。衢州西安县人。历参布衲及断崖中峰诸大老。后得法於止岩。归西安乌石山废寺。结茆以居。影不出山者六载。名闻於朝。遣重臣赐名香金襕法衣。加号弘辨。至正间有龙眠古望等五剎新创。皆虔恳延师为开山第一祖。乃不得已应之。

  ○总论

  或问。世尊始成正觉即演华严。乃有沙弥讲经年甫七岁。如必历年久隐。当如众生何。不知古人之迟重非独善忘世也。道高而志愈勤。心明而事弥慎。水边林下长养圣胎。待夫果熟香飘。龙天推出。举而措之。裕如矣。子见如来一代之利生。而不知三祇之熏炼。又安知七岁沙弥非多生之熟习耶。佛法不是鲜鱼那怕烂却。斯言虽小可以喻大。

  △艰苦之行第九
  年老头陀

  佛世大迦叶尊者。专行头陀。年老不舍。佛悯其衰迈。谓言。汝久事勤苦。宜稍自逸。迦叶苦行如故。佛大嘉叹曰。汝能为一切众生作依止。如我在世无以异也。有头陁行如汝者。我法则存。不然。我法则灭。汝真荷担大法者。后传法为西天初祖。
  赞曰。头陁行之存灭。法之存亡系焉。金口敷宣。言犹在耳。今僧腴其食。文其衣。华其居。惰其四肢。饰其玩好。如王公而不知愧。末法将沉。良可扼腕。迦叶鼻祖东西二方。而所为如是。岂非悬知后患。贻厥孙谋耶。率乃祖攸行愿。禅者毋以末法自弃。

  备经险难

  晋昙无竭。闻法显等躬践佛国。慨然有忘身之誓。以永初元年集同志昙朗僧猛等二十五人。发长安。西渡流沙。上无飞鸟下绝走兽。四顾茫茫莫知所之。惟望日光以准东西。视人骨以标行路耳。至[葸-十+夕]岭。岭冬夏积雪。恶龙吐毒。风雨砂砾。前度雪山。下有大江流急如箭。东西两山之胁系索为桥。十人一过到彼岸已。举烟为识。后人见烟知前已渡方得更进。久不见烟则知暴风吹索人堕江中矣。复过大雪山。悬崖壁立无安足处。壁有故杙孔。处处相对。人执四杙。先拔下杙。仍攀上杙。展转相攀。经於三日方及平地。检料同侣失十二人。进向中天竺。路既空旷。惟赍石蜜为粮。十三人中又死八人。无竭虽屡经危棘。而系念观音未尝暂废。至舍卫国。遇众恶象。乃归命观音。忽现师子。象遂奔逸。至恒河。复值群兕。归命如初。寻有大鹫飞来。牛亦惊散。后於南天竺随舶达广州。赉经而还。
  赞曰。读西行传。千载而下犹可流涕。即今一字一句皆先德汗血也。而或以轻心对之。污手执之。不洁处置之。又或存而不读。读而不行。乃至用以博衣食货名利而已。悲夫。

  法灭缞绖

  隋灵裕。见周氏灭教。悲感不胜。衣以斩缞。头绖麻带。如丧考妣。引同侣夜谈正理。昼读俗书。潜形灰槁以俟法复。

  刺股制心

  隋智舜。赵州大陆人。专修道观。妄心卒起不可禁制。即刺股流血。或抱石巡塔。须臾不逸。髀上刺处斑剥如锦焉。

  西竺取经

  唐玄奘法师。立誓取经。贞观三年单己西行。过流沙。历高昌。及於罽宾。多虎豹不能前进。奘不知为计。闭门而坐。至晚启门。一老僧至焉。奘即礼敬。僧教持般若心经。遂得虎豹藏形魔鬼遁迹。直造佛国取经而归。凡经一百五十余国。贞观十九年冬方达京师。

  身先苦役

  唐志超。同州冯翊人。年二十七。依并州开化寺赞禅师出家。洁正身心。勤履众务。安僧数百。两食恒备。六时无缺。每有苦役必事身先。后於汾州起光岩寺。昼夜克勤摄引后学。时逢严勑。度僧者加以极刑。而超曾无介意如常剃落。避世逸僧凭若泰山焉。

  蚤虱不除

  唐昙韵。高阳人。止五台山木瓜寺。单形吊影。处以瓦窑。衣服久而破敝。蚤虱积聚。任其味啖。寄以调伏。曾於坐夏。山饶土[癸-天+虫]。既不屏除毡如凝血。但引咎自责愿以相酬。情无吝结。如此行施四十余年。
  赞曰。蚤虱不除。不几於苦行外道乎。是不然。若以苦行为成道之由。则诚邪见。今引咎自责。愿以相酬。则所谓马麦金枪偿宿债耳。安得等之外道。

  六载舂粟

  唐道亮。赵州栾城人。入封龙山。诵经为业。山侣三十。亮一身既同众务。日别舂粟以五斗为度。六载之中曾无废惰。徒跣三年。六时随众。后之讲律。声被东夏。听徒八百。成讲学士者四十余人。

  不作不食

  唐百丈海禅师。住百丈山绝顶。每日力作以偿其供。或劝止之。则曰我无德以劳人。众不忍。藏其作具。因不食。遂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语。
  赞曰。德如百丈而犹曰不欲以无德劳人。况我辈乎。或谓住持者宜弘法利生。虽日享千金役百夫何病焉。而琐事力作。非所谓知大体。噫。百丈建丛林。立清规。为万世师法。岂虑不及此。今若是。凡以愧天下之凉於德而丰於禄者也。

  万里决疑

  唐大随禅师。有僧问。劫火洞然。这个坏也不坏。答云坏。僧云恁么则随他去也。答云随他去。其僧疑之。寻师参扣。遍历山川至於万里。
  赞曰。古人为毫厘碍膺不肯自瞒。必求决择痛快而后已。何复以途路为劳。所谓一句随他语。千山走衲僧者。正指此也。今俾寻师访道。则跬步而攒眉。逐利趋名。则万里而轻举。行八旬过百邑。遐哉高风。不可睹已。

  躬自役作

  宋慕喆。临川人。号喆侍者。住大沩。众二千指。斋罢必会大众茶。每放参躬自役作。使令者在侧如路人。夜礼拜视殿庑灯火。倦则以帔蒙首假寐三圣堂而已。

  卑己苦躬

  唐僧藏。遇仁祠则礼。逢硕德则礼。僧俗施拜俯偻而走。当众务也屈己犹臧获焉。见人故衣潜加浣濯。或与缝纫。至炎暑夜。脱衣入草莽中。蚊蚋虻蛭唼啮流血而恒念弥陀佛号。虽巧历者不能算数矣。
  赞曰。温陵有言。苦身而作。安坐而食。曲躬而礼。逆立而受。苟非有己利之德。为害非细。此老其免夫。

  刻苦事众

  宋云居简禅师。初谒膺禅师。与语三日。大奇之。而诫令刻苦事众。於是躬操井臼司樵爨。徧掌寺务不妨商略古今。众莫有知者。

  行不辞劳

  宋圆照本禅师。师永安升公。升道价重丛林。归者如云。本敝衣垢面操井臼典炊爨以给之。夜则入室参道。升曰。头陁荷众良苦。亦疲劳乎。本曰。若舍一法不名满足菩提。必欲此生亲证。其敢言劳。
  赞曰。掌众务而不碍商略古今。典炊爨而不妨入室参道。今沙门袖手受供曰吾办道者也。彼行务者也。是何其与古异也。

  常行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