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窦石奇禅师语录

　　寄徐石侣

北风寒。山骨露。思君昔日曾相顾。非相顾。大地不曾有寸土。胸襟落落寰宇宽。劳思劳虑胡为难。秪缘入理喜深谈。悠悠不出在林间。夜来孤坐寒窗下。松风瑟瑟堪潇洒。达人居处我知也。

　　单时化时鼎二居士入山论三教如日月星自述不能入道因缘师示以偈

吾道本寥廓。非止人名目。名目既可得。何物不被育。试看宇宙中。历历皆可读。日月与星辰。佛儒道无逐。动静及飞潜。总归一念觉。觉即绝思惟。步趍休自卜。形色杂青黄。许谁分石璞。空明既自照。何妨任磨琢。天地本无言。要知语盈谷。炽然说无间。端不一幽独。日用者卷经。读之自须熟。熟后始得知。圣贤只一服。

　　寄酬王绍箕居士

千里百里江重隔。霜风凛凛花狼籍。岩房寂听松鸣长烟漠漠兮山苍苍。澄澄绝域杳何极。分明普示诸知识。君不见。行路难。千寻寒色上眉端。雪里梅花试更看。

　　送冷堂上座归里

华亭江上春风长。千古令人思不忘。兰桨独敲霜夜断。推篷室靖月痕光。华亭江上春风冷。千古令人发深省。沙清水肃影涵空。底事明明驴觑井上人归去有何别。今兮古兮横该抹。逢人秪乞一文钱。咄。临济德山是甚么干屎橛。

　　送本无上人之南岳住静

禅家流好居山。临机要自绝跻攀。行兮止兮。真实解脱之道。语兮默兮。无非一字之关修。证不无染不得。古兮今兮同潺湲。游吴入楚春漫漫。岳岩不辞行路难。迢迢此去何时还。十载从吾非等闲。

　　答李艾山居士韵

物生天地间。莫不有根荄。春荣秋零落。于理何悠哉。物情既如此。不可人无猜。大好惺一回。其实何从来天高地自下。人兮才不才。万物备于我。体得从安排鹊噪和鸦鸣。夫复何所乖。

天高一何极。仰之诚渺茫。鲲鹏能翥羽。霄汉从翱翔。背负无何有。腋底清风凉。六合外谁论。时听云浪浪。古今在一瞬。志士何悲伤。

　　摘星台晚眺

临眺凭虚渊。相看极八埏。夕阳山顶木。白鹭溪边田。万壑光吞月。千峰影插莲。何须买沃岭。理钓傲秦川。俯仰乾坤外。其如此石颠。

　　送离言法侄住宝庆

翛然四壁何寥泬。独坐寒窗对孤月。万木泠泠景象虚。未知谁站庭前雪。因思宝庆言上座。十载睽违眼眨过。应住今秋访老僧。目击不须存话堕。最喜山居邻大梅。清风早晚来相和。

　　送制副寺归霅上迎受业幻缘师灵骨

去年来雪窦。今日忽思归。归去原无事。先师灵骨晖甬上湖山隔千里。一条古路直如矢。白浪滔滔何处寻芒鞋两耳清风起。相逢不用口忉忉。踏着便是自家底。归来送入窣堵中。赢得清风犹未已。

　　送环侍者回衡岳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掉臂因行开口见舌。磨砖不可作镜。坐禅岂能成佛。珍重南岳高峰。直截红炉点雪。恁么人承当恁么事。恁么事恁么人承当。百千年滞货杲杲秋阳光。佛法遍在一切处。渡水登山便恁么去。家里人逢家里言。抽钉拔楔诚良御。诚良御。休落草。等闲更莫打之绕。春水扬帆归及早钵囊待尔来收好。

　　送鉴藏主还嘉禾

通身只个大圆镜。万象森罗一印印。白苹红蓼满汀洲。目底闲闲秋水浚。青山不敢青。白云不敢白。一大藏教明历历。归去来归去来。悠悠伴我空崔嵬。

　　送恂知客还白下

朴实头禅只一句。尽在寻常行履处。渴饮饥餐不等闲。闲闲岂可为活计。江南江北任纵横。足底从来坦坦平宾主相逢休话堕临机贵要忘其情秋风凉秋路长。石头城去一千五百里。白云尽处山苍苍。

　　送介嵩上人

高高山顶立。清风生八极。深深海底行。步步起红尘。有力者剔起眉毛便去。吴山越水任尔纵横。力不足者脚头脚底切莫因循。达磨西来文字不立。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冷坐九年嵩山面壁。可大师庭前立断臂。觅心不可得。一言之下便宁帖。帖帖帖休述。彼既丈夫我亦尔。那个男儿不如此。上人之号号介嵩介嵩之介介何穷。直须穷彻无穷底。踢出须弥第一峰。

　　送值钟广朗上人

上人三番来雪窦。一一面南看北斗。特来为我索长篇。矢上何须更着尖。会即便会与么去。竿木随身逢场作戏。不尔从前依位住。佛法扬万亿国中。钟声传三千界内。曹溪水吸干。大庾岭粉碎。老卢鼻孔一时穿。大丈夫儿紧着鞭。

　　胡半庵写经愈人面疮乞题卷帙

吾道一揆今昔。无异迦诺尊者。半庵居士索债偿债皆第一义。意旨如何。灵文证据。咦。应知一个鼻子两孔出气。

　　请益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拟议不来遭点额。眉毛剔起自家看。半庵居士法讳栗。咄参。

　　示普擎禅人

如地普擎似天普盖。擎者何人盖底何在。老僧道破终不相类。咄。剔起眉毛超然物外。

　　学吃亏偈

阿谁肯吃亏吃亏谁肯学。学吃亏不来吃杀亏不觉。学吃一分亏。省作一分恶。学吃十分亏。讨得十分乐。吃亏是便宜。世人休认错。文殊与普贤。刚得者一着。

　　王季白出画扇岩头江滨摆渡婆子抱儿抛水图索书

知音六个不曾遇。一个看来总不消。抛下通身活泼泼。不逍遥也亦逍遥。好逍遥画也扇也。玩画与摇扇之人也有甚隔碍而不自陶陶。

　　寄黄文公

秋风昨夜冷岩木。千里万里空寥廓。澄澄绝域眉自横。孤坐蒲团想高躅。青云落落白云飞。白云片片青云齐。南北东西何所宜。

　　洪晖吉护法病中岳丈包显之入山乞偈

洪公智慧居第一。说禅说道休唐突。说不到处进一言。莫教情见丝头惑。眼根耳根须放空。吹毛之下无冤贼。此身本是山岳灵。守护崔嵬称有力。

　　示达侍者

秋风起兮海山裂。百草头边漫饶舌。晓来静听松鸣长。亭亭杲日中天揭。吾家自信有其人。磨不磷兮缁不涅。从来济道出常情。试看一掌一握血。

　　寄空林大师

高标杰立傲诸方。下视云霄踞一床。白眼光寒先圣胆。青蔬香断后昆肠。草趺行履半间屋。篾束风规千仞冈。病骨每怀徒自怅。竹筇横按对苍苍。

　　答参友

为法门须个丈夫。惭余病骨日煨炉。情怀落落浑如野。拄杖闲闲亦若孤。万仞寒岩飞白雪。一林空影宿玄乌。有时独立千峰上。只少同参入画图。

　　和陆文虎孝廉募结雪瓢韵

白云深处好为瓢。面面相逢若久要。但得肯将头自点。何须更待手来招。风怀落落宦情澹。道骨仙仙缁谊饶。今日无端赋归去。未关五斗折吾腰。

　毵破衲是生涯。谁谓从前见作家。咫尺云山殊可寓。一身天地亦何赊。双趺或向林间坐。十指每将额上加。惟愿高音共酬唱。此心非迩也非遐。

堂堂庙社却成墟。山寺何妨住薜芦。瓦没半椽人易去。庭深一丈草难除。风寒耐吃非为惯。祖席堪怜念在初。拼个残躯如此过。未言谋道合籧篨。

一分情少一分贫。贫到无贫始见真。片地闲闲休问主。春风浩浩自来宾。新篁满目皆吾友。古塔当阳岂外珍。端的不须他处觅。分明时待可中人。

我生愚拙学何艰。圣传文章未会删。一个蒲团容习懒。数间草屋绝追攀。从教带砺千秋业。不博云林半日间。独惜米家人最好。相逢徒只拜空山。

当门齿缺在年前。口不关风语弗全。极力偶然成个字。都来不值半文钱。优游一念休泉石。潦倒通身远市廛。为忆逃禅人自愧。方池有水未栽莲。

不居西岭不居东。小址人人顾盻中。雅构可娱林下快。倾囊那惜手头穷。山楣效我茅来盖。竹户凭他云自封。一室晤言欣得近。免思千里有同风。

我勿如何君若何。若何惟恐念尤多。兵荒在在随伊去。理乱悠悠漫自过。乞食固难寻长者。无心容易坐岩阿。端然不是空生定。莫道侬家效达磨。

　　用韵示姚居士

老倒通身一个瓢。无荣无辱亦无要。从来钟破影难觅自古垛生箭易招。片片白云间共度。清清流水淡相饶。寸丝不挂常年事。十八孩儿弗系腰。

空空无碍亦无涯。天地其如是我家。成现山林眉际旷。自然风月杖头赊。两轮亘古行犹在。一字从来点不加。何故人随他处觅。应知当体未曾遐。

　　酬国清储法侄

时逢末年不经看。举著令人心瞻寒。岂是憎他闲意况。也非傲己实情▆。西来直指指何直。从上单传传弗单。遥忆松门古风韵。丰千玉佩独珊珊。

　　酬天童费隐和尚

法门柱石有同条。病骨惭论尚未凋。暮雨声中寒料峭。春风影里梦飘飖。玲珑岩碧高鳞帜。乳窦峰晴只草瓢。但得些些闲意况。似成渔牧似成樵。

　　怀尔愚副寺蜀中未归

今日何如昨日凉。搬砖运土自忙忙。法堂去岁工成始。禾榖今年萎更长。日逐菜羹充饭足。夜来草荐枕头香。频思副寺归宜早。秋冷风高箬笠霜。

　　酬冯次牧冯真长周我生三居士韵(时在香山)

春风春雨溢春潭。春满山花影瑞昙。狮子座中间白法。象王峰顶卧青岚。从来有道唯存一。直抵无疑不再三。佛迹半天空劫外。未知何处是伊龛。

古路行行草木香。野花极目笑春王。我知触处承其力。谁道长安弗借航。日月满空唯浩浩。风云遍界若皇皇。山家忽尔凝眸际。早见沧溟几度桑。

春明日暖觉风微。漫引天香过竹扉。是处有伊花尽放。谁家无尔月空飞。连朝望入凭云路。片席从教解垢衣。今古乳峰晴雪在。一回举首更依依。

　　送余无度还东瓯次法幢上座赠行韵

弃却家山向外询。春光莫令昧当人。草鞋可惜脚头路。笠子应知额上珍。遍大地都只个眼。尽尘沙界是分身。法幢大士如相问。去去来来一梦真。

　　用韵留苇公

睽别峰头已隔年。匆匆行色莫忙然。万重山外天如烁。六月途中汗似漩。草履晒干秋后着。石床坐冷夜深眠。乘时笑晤休云缓。早晚看看皮骨穿。

　　酬严髻珠(讳扶)

别时何地费追寻。年往谁知不再今。旧事连床中夜语。新诗题扇廿年心。小窗有月凭虚望。雪涧无人秪自吟。每慰同风千里句。尚湖消息寄秋深。

　　过观海酬阮旭青都谏(讳震亨)

年前神晤香山寺。相见还从东海庵。大智为惭伦往哲。净名谁许让奇男。半题玄要机全灭。只么家常道绝参。敲唱不胜消息露。噱然天地一虚龛。

　　酬姚益城护法(讳宗文)

晤别归来乳窦山。高怀时忆若跻攀。临风默默如何道。对月亭亭秪者颜。夙世同心无剩语。相看一笑等闲间。纶巾百衲谁为二。年老输吾腰脚顽。

　　答赵安伯居士韵

独露乾坤体一堆。巍然兀坐万山陪。数椽茅屋随身构。两扇柴门镇日开。谁道哲人已昔往。我知居士现前来。黄花翠竹分明极。莫把根芽向外栽。

　　答陈金如封翁韵

忆昔同游选佛场。藤阴溪绿共徜徉。羡君学业如深海。愧我才情似客囊。廿载春风琴水上。数椽茅屋景星傍。悠悠独倚寒岩立。望月台前驾铁航。

尽拟宗门有别关。银墙铁壁峻难攀。都来平白分缁素。却向通途绝住还。世务弗须频置拨。诗章何厌几重删。惟人肯诺原无事。千里同风总一山。

　　送余孔谦居士

四面晴岚起石台。寒威寂寂望灵台。秋林极目景难写。天籁凭空响自来。遍界风光眉宇合。一肩云影杖头开。仍从旧路归家去。万别千差一道该。

　　赴昭阳黎居士请掩关留别吴门诸友

西风落叶树头高。极日萧萧驾小舠。发白不禁人自老。形疏转使念同袍。青山几处留寒雪。小鸟频飞惜羽毛。病骨漫贪千日懒。法门宁属我辞劳。

　　答陈毓繁居士韵

时膺病骨忆卢公。谁谓斯人弗易逢。二竖并驱千里外。一身轻快两年中。春晴山寺频开雪。晓霁征帆欲破风。佳句何须重惠赆。惭余眉际不胜红。

　　答李芬远居士

西来祖意我同年。杲日明明丽碧天。触目未尝拘近远。辽空何限绝中边。疑时莫解休寻句。悟后方知不在言。但向己躬参叩彻。从教捉败老僧禅。

　　有感

暑气闲闲一草堂。时闻墙外野花香。安心会得觅熊耳。不识无缘去大梁。佛法古今谁剩少。人情朝暮见炎凉。有生岂作天涯客。愿向空山礼法王。

　　关中次韵

古云坐久则成劳。放倒其如一觉高。有志要知身出汗。无言那见舌生毛。活人须是活人剑。杀贼应还杀贼刀。会得我家关捩子。白衣束带总同袍。

过一秋兮又一秋。现成受用愧何投。园蔬不种时时有。溪水长清日日流。业海无边人自溺。法门有道孰来游。一关虽设吾尝启。独坐寥寥等个俦。

　　除夜偶拈禅者韵

六十年来只么容。灰头土面及时浓。梦回石枕何妨再。客至茅茨弗厌重。病老岂无浑未解。岁除那有不忻逢。殷勤看彼梅花上。击碎寒云待漏钟。

　　送玉齐耿兵宪

崎岖不惜到峰头。一见高怀喜溢眸。静坐熏风三日雨。漫看瀑雪数声鸠。空拳为举分明道。满口无言未足酬。拂袖转身何快便。山溪水急泛轻舟。

　　酬姚益城护法见寄之韵

我生看彻等浮沤。不用休兮休自休。有念归空空有事。无心忘境境无忧。闲闲大地闲闲土。叠叠高山叠叠丘。触处心花与么现。纵横十字只伊头。

　　用韵送余孔谦还东瓯

万山深处只孤峰。千里来斯弗易逢。泉石不羁心地印。风云开拓祖师宗。春江一道归帆水。乳窦长鸣送客镛。何似老僧情思重。善为途路要从容。

　　冬至日用圆侍者韵

漫疑觔骨老如隤。有念还同未死灰。时喜孤轮夜深坐。那嫌两鬓白频催。闲携竹杖敲寒石忙折霜姿插案梅。却比去年冬至日。更无他事上心来。

　　简复姚益城护法

客岁曾期来雪窦。令人梦想两年中。谓能顿破关山路。便可擎来日月宫。一掌无文音自足。漫言有理识难空。我家败阙何藏覆。白棒声声丧祖风。

　　酬空空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