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水台集


  复季超祁居士(附来书)

  骏不肖虽未获深托道契之末然久游老人座下获瞻仰浩气劲骨如泰山乔岳可望不可攀者非一日矣数年以来道风遐振皆古人之厚德高致非晚年末法可一二见者企渴之私益切寤寐不肖每尚论古今之际虽代不乏人大要较之古人渐逊渐下者盖古人皆唾手名利之人其气骨高出于名利之上故弃若敝屣耳入此一门自能主张大法振起先宗后世之人每每不及名利之格而退处于空门之中间有一二发明大事或未能尽脱流俗鄙劣之习焉得不远逊古人而出其下哉如大师者正所谓唾手名利之人而浩然弃若敝屣者也早已具古人之器量焉得不远出今人之上乎法门似盛而大衰何幸得大师为宗门柱石使末法庸流犹得见古人存心行事此真法门之大幸非不肖一人之私庆私慕也又去古时遥或坐儱侗之大途或堕穿凿之稠林如大师久得老人迅绝之旨固不必言近闻一二拈提皆古人阃奥中事仰窥大师于迅绝中自有古人深密之妙用此又岂近时可望一二哉救儱侗穿凿之二弊非大师而谁望乎极拟趋聆教诲奈病废已久跬步难前坐是不能渡慈水登五磊以申翘渴遥望慈云曷胜炷香顶仰之至。

  先师无恙时蒙昆季种种弘护以至余波及于不慧癸未开法天童尚荷宠光加被可谓德周两世岂曰寻常知遇已哉然五载以来无寸楮相闻问者诚以君子千里同风且重烦左右裁畣故卒安其愚陋耳乃辱教笺多所溢美之言极知高怀与人为善而声闻过情不慧又何以对畣天人邪窃谓入此一门非但名利关头而坐在埽除名利边无入泥水为人心亦未免流为定性声闻总之意中才有所重即过犯丘山自非髑髅粉碎者未可语于佛祖之道也法门将及百六之灾奚啻似盛而衰使我辈今日之为法门者咸如令弟世培先生可济则济不可济则捐七尺以殉之然为法门存典刑则可尚不能与波旬争旦夕之命况苟且依违其间此不慧所以惭披来教汗流至踵而俯仰为之不可者也晤言何日尚冀后图。

      又

  别后不谓龙蛇起陆血战郊圻独平原深居无恙岂非道与之城德为之堑所谓长安甚闹而我国晏然者邪塔襄云门克终其绪皆自诸檀弘护与居士之灵耳又其弟子能自拮据若不慧勇断徒触忌偾事何足云然然俯仰内省生平唯不敢以私灭公一念薄云不疚即发扬化山和尚之美皆是物者但人微言轻章而得闇正自回皇乃居士褒为千秋绝举洎拙录题词中又复极其嘉与造物不忌其余若斯不虞之誉殆有忌焉者辱命寂征序及崇行录提语人言不足以重前已道之矣如葑菲不弃报命尚图后时。

      又

  海天涯角住既幽深复有风鹤之疑故致鳞鸿之隔春芳载吐福履如何承委崇行提语寂征录序自惭动止多与道违况更佛头着粪乎又以妨命是忧虽则勉为从事然率略奢矣书上尘览尚冀有以造我也法门不幸日就凋敝读三和尚语卓然一代伟人但此老颇有慈明不事事之风居士既在门下力能匡辅何不择一名刹处之俾得力行祖道以福后昆不一善乎化山薪木何如亦有修我墙屋之旨不愿闻清辙谨此附询弗备。

      又(附来书)

  不肖骏向侍诸大知识座下每每于出处之际劝退不劝进劝静不劝喧劝山林不劝城市乃今日者独以越城能仁大刹众情趋汇之地竭诚劝请岂顿违宿志与岂姑以相尝与岂仅以世情附诸公之同声而和之与不肖生平所心服者惟大师一人谅不作是见也即大师亦能信不肖之必不然也则今日之劝请其必筹之熟矣酌之审矣见之真矣知之确矣大师苟能信不肖非狂昧轻率之人则不待骏辞之毕而有惠然俯允者矣所愧者病躯跬步难前不获冒险亲迓法驾仰冀俯谅于形迹之外耳。

  不慧道德荒芜识学疏浅无论仰愧先哲者如何即当世导师所谓机语渊玄愧吾兴福牧兄作用峭峙愧吾报恩林兄纵横办博愧吾宝华朝兄称心肆口如吾化山三兄之越量超情而吾愧焉敬严法道如吾雪窦奇兄之澄金汰玉而吾愧焉负愧之多如此而来教独谓生平所心服者唯不慧一人屈到嗜芰曾晰嗜羊枣岂信有异乎人之口哉虽然二公好尚未易致诘而羊枣芰之受知于二公也则已深矣知深而报重亦恒物之大情也顾不慧独无情乎况复以名蓝相甄拔哉则来教所谓不待词之毕而有惠然肯诺者又何说焉惟是广润坐未席暖遽拂袖它往无论情理有所未安其奈铜铊会见薶青草若之何故却则重违知己赴则荒却云山或高明相体谅不以院事羁縻使获春秋时晋光仪则善矣必欲据款结案则虽妨命亦无所逃罪焉。

      又

  居士之捬有平原也割家之半与半生心力以营之故得原田每每栋宇参差乃一旦举以捐之贫道且言贸而不言施不叨许王舍宅为寺之名而欲贫道于中耕云种月远追神鼎近步圆通人非木石谁能已已顾贫道闻之德薄而厚膺者召灾人微而显乘者致盗德人如贫道皆灾与盗之所必寻者也又数年以来住经五刹坐未席暖时复播迁则从者已倦于追随一番提起色色皆新粟非天雨杓不树生即贫道亦势难于作始语有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揆贫道之初终固无一而可者是以搔首踌躇空坏则不敢迟早又难期更若付之惘然则又废坠居士千秋胜举故特浼白侄雪丆者应命盖其人乃鹤林牧兄之嗣抑亦本色住山而无刀斧痕者昔大觉道光仁庙天下不多琏而多讷者谓其知人能举贤也质之雅怀想不以专辄为嫌焉。

      又

  恭闻和尚重举金枪马麦公案了却一主急债亲证本来空寂和尚分中正是顺逆皆梦幻苦乐皆影响且从上黄龙归宗大慧径山没量大人偶尔因缘相值指不胜屈不唯道价无损亦且揩金增光乌足为和尚叹惜愤郁哉唯是宗风秋季假衣贸佛者比比砥柱法门为人天表帅者自是首推和尚次则继师耳庸庸泛泛者获福如彼皎皎表表者受祸如此则法运之修短可卜矣法门之盛衰可见矣得不为法运伤悲法门痛哭哉急欲面叩几拟借翼奈夏病将发决计深秋但县县之私不能自已不但梦寐以之也日来道体不甚病否此后葛藤不牵缠否传闻无的幸备示以慰县切。

  山僧近事风落江湖莫不心寒股栗亲者讳密者叹高尚者呰议憎嫉者非笑求如左右知明见白言言爬搔凑着痒处不道全无直万一耳但山僧今我非昔我愚意近复不然如往读南公传我系星子狱百日亲证法华三昧非不服膺此语亦固然视之云尔幸而叨尝此番境界然后明见杀盗淫妄无非大用堂堂魁侩屠儿悉属真善知识故今于苦乐顺逆修短盛衰不生二法见于表帅人天者假衣贸佛者即授罚受罚者亦不作二人见头头谳议葛藤恰恰拈椎竖拂又岂有日来此后之见哉咄不合私用官物更与三十竹篦。

      又(附来书)

  某年来浑身保社中益得备悉诸方知识道德佛法真可以师表人天砥柱末流者终无以逾我和尚益信平日决择之不谬而此衷仰企梦寐无间每思越中得以一席地攀邀杖履俾终身近侍焉盖朝夕为念如有重负不能去怀特以时值多艰兼之力绵身病愿勇而机未谐悒悒者久矣天龙有灵感得耿玉翁俯鉴鄙衷力任金汤遍告之现任道府各厅诸当事无不人人欣诺至于绅士之欢仰更难枚举也即本师三和尚身虽越境每有字及必谆谆以迎回法驾为越中造福今得此机会出于万全又遐迩缁素无不惬心岂非天龙一大作用哉又岂非浙越一大福缘哉某睽违芝颜五载于兹积怀奚止八斗要非楮墨可罄统俟亲侍座下一为倾倒耳。

  专人至接翰教殷殷如同面晤深愧衰残无似之人屡承足下推重过宜曷由而报知己之万一哉定光金地遥招手智者江陵暗点头况能仁一刹殊费神用经画复烦耿玉老周爰咨度谋诸当事重以士绅弘护合词共挽奈何晦养自高负违长者之心但山僧日者返辕邗上本欲了净慧未完之局一旦因溪山绝胜之云门遽更初念是谓见得而忘义直一商贾之道耳抚躬循省诚有所未慊于中焉寤寐光仪心焉如捣远蒙垂念兼辱厚贶拜嘉之余不胜惓然之至。

  复圣月钱居士

  日者光贲林泉奉尘三夕至今仿佛间犹有十影神驹在心眼中以贫道风波摧拉之余所谓爨后焦桐耳不谓赏音有足下人亦有言众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足下第怜之已耳翊扬雅度则逢彼之怒恐非所以爱贫道也冬风渐肃惟珍重四大弗备。

      又(附来书)

  癸秋一别倏忽五季玄黄异变伤心酸鼻偶从云水缁流讯知道体清佳宗风弘畅大慰远怀若绣三载之内丧父失偶破卵覆巢与死俱生与忧俱老屡欲皈命导师芟染从事而三丧未举胤嗣乏人不能遽逃世网然百念已灰在家如客非久终当为所欲为耳为法斗争已属师门不幸近者复欲牵入世谛为人罪案清夜扪心何以自解光绣路见不平出语每多愤激知我罪我自可听之若和尚汪度天渊诸方赞诵愈切皈依仲尼日月也其何伤于日月乎顷因鸿便草率泐候秋冬之际当趼足五磊受和尚辣手钳锤图个出处慈肠或不我弃耳外附小刻诗笺呈览临楮不胜瞻恋。

  世界等空华人生如幻梦幻成幻坏幻生幻死幻合幻离乾坤之内身世之交无适而非幻者惟至人了知是幻故在哀而不伤处乐而不淫遇宠而不惊当辱而不屈皎若夌空之月飘若出岫之云虽汩尔尘缘之中而尘缘自不能为之颣也门下旷心达识固有芥于此乎若夫贫道求全之毁敢谓能自超然幻视抑深知薄福所召日惟反躬是省乃不意动高明激烈之怀则罪过正复不浅矣披读先帝哀辞令人哭不成声时情隐中自当与麦秀黍离共譒千秋岂曰一时传诵已哉何日晤言写此郁思。

  布水台集卷第三十
嘉兴大藏经 布水台集


  布水台集卷第三十一

  住明州天童寺匡庐黄岩沙门道忞着

  尺牍

  复蠡源黄司马(讳日芳)

  隋珠赵璧处于庄岳之间虽欲什袭以藏知不可得然入则龙蟠出则霖雨圆转无方自在门下环枢以应岂可定合山林野逸之见也梅惠老前有手教决意天台之行故遂因循废阁岁云莫矣俟新正与敝友商确报命间关流寓费日不赀贫道自恨不如宏智佐佑四来乃过蒙遣问惭何如邪笔语迟日遣僧赍上弗备。

      又

  腊底闻宝眷俱迁至山庄既无事分身两处则生涯自然成片况复冰消北岸华发南支叠巘堆青层峦锁翠翩翩蜨戏恰恰莺啼触处皆建化玄门岂不田地益宽脚头愈阔虽则玲珑岩太白峰为君旧游之乡安知不一番提起更一番新哉非熊协卜太公已望子之久彼蟠溪一浔水计不足留连乎君长割余闲而与我辈山僧野客平分风月亦安可得邪谨埽榻拂石以俟末后一游。

      又

  甬江分桌敢期千里洋子窃附长风庶几瓜步南徐犹得追陪名胜不谓贫道以四众留慈居士亦虎林顿辙瞚息之间梦幻千岐始知般若六喻信非曲谭故今贫道愿居士以华藏为床不可说须弥为枕子无边浮幢王刹为茵褥十虚为被去来今为五更筹鼓世出世间为三春梦从他顺也得逆也得如是则有极宠极辱之事出吾前亦如木人见华鸟矣否将婴宁抑且如之何也虽今世路风波在贫道亦何所不有然稍能墨守不至见貌言如今之流俗一等者亦未尝不作此观耳春寒乍雨乍晴最宜珍调四大为祷。

      又

  闻归楚之帆已饱春风而南矣方恨不能握手江干订此生再晤之期乃既发而中留何也母亦天故幻出奇缘俾居士极生猒离之想而坚固出世心耳吕岩丹成于下第黄龙定证于狱中古之人鲜有不遭忧患而获大宁者所以酒仙和尚云杨子江头浪最深行人到此尽沉吟他时若到无波处还似有波时用心以此参知贫道之言未谬也匏系有众之累恕我候不躬亲天气正熟梅尤冀加餐自爱。

      又

  昔元微之与白居易云自识君来三度别者回白尽老髭须恋君不去君须会知得后回相见无贫道与居士交情未敢窃比元白然蒙骏赏亦略骊黄矣乃仅一别而云山飘渺会面无期岂真人生动如山与水一分而不可复合者也去岁晤王念老得详起居且知长君已补弟子员今秋化变龙门会看角头迥出未审太翁肯以先朝刑献袭受昭代恩荣否邪别后数年屡为业风飘荡爰自广润能仁及今湖之道峰虽则迁徙靡常但喜面颜不改可对故人耳吴地兵凶日见全楚赖德星想已民丰物阜矣玄鉴禅人以分卫来敬修短笺问候雁远鱼艰余不备及。

  与惠连梅职方(讳之焕)

  延寿王去天童咫尺耳入山之驾未卜何日始命也闻欲辙环之台恐此邦亦犹吾大夫况今皇路未清夷我瞻四方正蹙蹙靡骋之时母亦暂登太白少憩玲珑一观海岳之雄乎专盻来旌可胜翘企。

  与春晓纪海宪(讳腾蛟)

  羊羵首鱼赪尾正繁霜腊不雪灾祥之类斯继见者频年自台台下车以来非但与人之诵孔迩有歌而时雨同云曾无失候人事感于下天道应于上从此兵销甲洗四海将见同文之治矣但拊字心劳簿书鞅掌尚虞贵体未暇摄调然万井翕而尊俎百神自当呵护即贫道辈之枯木受阳春者亦未尝不冥告佛天况台台之祷久矣者乎入山穷忙有失拜贺敬遣僧讯问兴居惟鉴照弗备。

      又

  客秋辱教言贫道时出天童已逾月矣所谕令侄至今未面意归东将日久近有来自钱唐始知亭骖未税乡土情关旄丘葛诞牢骚之绪寻常在所不免乃居士固用佛治心者宁不知三界等邮传人生如过客齐之侨楚之旅何所欣猒其间况行之与止非臧非乐要有默定之天焉故今贫道愿居士始终以天自信总他方此界为一旅邸以自泯怀则安往而不自得其得哉未能造访深懅寸私辄奏短章有冀宽广耳。

  与慈溪时邑侯

  灵山佛法付属王臣诚以苾刍孱弱非凭托高显则无以荫庇其根荄况落穆寡合如贫道者处魔强之日当积毁之秋复与大檀无倾盖之欢半面之识必覆护之安全之多方而回互之夫以民物为与包在大檀固无所不用其乐只而施之方外则已奢矣非受属灵山而以宰官示见者曷能尔也极欲诣台致谢然既以晏子待君侯矣又不敢不以越石父自待惟终身行道期于冥酬厚德而已临书感慨曷胜惓然之至。

  复清海鲁太史

  夫子畏匡微服过宋至人之道一龙一蛇彼桓司马曷从得其便哉然托在知爱之下不能不作于然疑耳承翰而后喜乃可知广润襟山带海仅以瓦全非乏是辈也是知浊恶世中无适非苦所贵慧心人冷眼看破然后和盘掇转直向自己命根上力下一刀则净羸羸赤洒洒没可把自然乾坤依旧日月重朗舍是无为也不慧薄福应宜长遁世无能只合住深山法幢高竖重言不当吃况卓锡西来乎言之不文行之不远深惭拙集潦草乃不鄙夷俨然重以珠玑弁首庶将赖借以传矣幸何如之望风怀想不胜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