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经

　　“阿难，我知本昔修菩萨行推求善法，于彼生死心常惊怖，于诸众生修大悲心，而于梦中见大铁围有崩倒处，世界中间有诸众生在大地狱，为彼狱卒之所逼切，身体碎坏，周遍炽然犹如火聚，受大苦切如夺命苦。我诣其所，彼诸众生合掌礼拜而作是言：‘仁者，汝今受乐，我等今受地狱之苦，楚毒难忍如夺命苦，无救无护无归无趣。大丈夫，若欲救我，如是苦者必定堪能。’阿难，我时于彼地狱众生起大悲心，即于梦中悲泣流泪如恒河水。我时安慰彼众生言：‘诸仁者，莫生怖畏！我令汝等脱是苦聚。’阿难，我时令彼地狱众生集在一处，以其右手普摩其顶而告之曰：‘诸仁者，莫生怖畏！我当必定救度汝等。’作是语已，地狱火聚即时得灭，其诸众生于刹那顷得受安乐。阿难，我于尔时从梦悟已，振衣取泪以器盛置。阿难，我本如是具大悲法修菩萨行，何况今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阿难，汝应当知如是之法，亦非缘觉所能有也，何况声闻凡夫人等！阿难，若有此法者，是修菩萨行。阿难，当观如来本昔所修菩萨行时，于诸众生具足如是怜愍利益大悲之心。如是功德，若我具以口业宣说不得边际。
　　“阿难，过去之世，有大商主为采宝故，将诸商人入于大海。彼所乘船众宝悉满，至海中间其船卒坏。时彼商人，心怀怖畏极生忧恼，其中或有得船板者，或有浮者、有命终者。阿难，我于尔时作彼商主在大海中，用以浮囊安隐而渡。时有五人呼商主言：‘大士商主，唯愿惠施我等无畏。’说是语已，尔时商主即告之言：‘诸丈夫，勿生怖畏！我令汝等从此大海安隐得渡。’阿难，彼时商主身带利剑而作是念：‘大海之法不居死尸，如其我今自舍身命，此诸商人必能得渡大海之难。’作是念已，即唤商人置己身上令善捉持，彼诸商人有骑背者、有抱肩者、有捉髀者。尔时，商主为欲施彼无怖畏故，大悲修心起大勇猛励身心力，即以利剑断己命根速取命终。于时大海漂其死尸置之岸上，时五商人便得渡海安隐受乐，平吉无难还阎浮提。阿难，彼时商主岂异人乎？我身是也。五商人者，今五比丘是也。是五比丘，昔于大海而得渡脱，今复于此生死大海而得渡脱，安置无畏涅槃彼岸。
　　“阿难，汝今当观修何苦行具足，云何无量功德得为菩萨摩诃萨也。阿难，如是功德次第应知，亦非缘觉所能有也。阿难，如诸菩萨功德如是，诸辟支佛无此法故，不作如来应供正遍知，不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阿难，以能如是修诸苦行，得为菩萨大悲怜愍一切众生。阿难，复有愚人于我佛所不生敬信，以是因缘不得作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根本种子，亦不得证无上涅槃。彼若于我心生敬信，即便得作菩提种子，能证涅槃。阿难，修少分行得少分功德，修满足行得满分功德。阿难，我当更说余行决定。若有众生乃至能发一念敬信，以此善根得为种子，何况复种胜上善根！阿难，若于佛所种善根者，乃至一念发心念佛，我说彼等犹如甘露、最后甘露。阿难，行者应当以一切种而念如来，所谓念于如来所念，念如来善根，念如来姓日，姓不相似以甘蔗种上姓生故，姓日者，为离诸闇而作光明。阿难，我生释种故种姓清净。阿难，当念如来生，念如来种族，念如来姓，念如来积财具足，念如来端正，念如来所生国土，念如来相，念如来随形好，念如来十力，念如来四无所畏，念如来十八不共法，念如来所生具足，念如来可美，念如来无愚痴，念如来本行具足，念如来愿具足，念如来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具足，念如来慈悲喜舍具足，念如来威仪具足。阿难，若有人随所念佛彼彼功德，得大神通、大利益、广大功德，犹如甘露、第一甘露、最后甘露。阿难，我于往昔为菩萨时行檀波罗蜜，我以佛智观彼功德不得边际，何况所修尸波罗蜜、羼提波罗蜜、毗梨耶波罗蜜、禅波罗蜜、般若波罗蜜如是等诸余功德！若彼菩萨未得授记所有功德，佛智观察不得边际，何况授记所有功德，乃至何况得成佛时一切功德，于百千亿那由他劫观察宣说不得边际！何以故？如来应供正遍知功德无量。阿难，我以实智观此利益如是说也。若有忆念我菩萨时功德利益心生敬信，以此善根悉皆当得后际涅槃。是故，阿难，汝莫忧悲，我为令汝与诸天人，作大利益，作大摄受已说道法，令彼得向无上安隐后际涅槃。汝等于此勤修方便，慎莫放逸。”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言：“吾今后夜当般涅槃，汝等今者最后见我，最后受化，最后合会。汝等从今更不见我，我亦不复见于汝等。汝诸比丘，止莫忧悲！一切所爱称意之物皆当离散。诸比丘，生法、有法、有为法、差别法、觉知法、因缘所生败坏之法，若不灭者，无有是处。诸比丘，假使久住，会当去矣！诸比丘，凡有生者无不有死，一切诸行无有常定究竟不变。诸比丘，生死是苦，涅槃是乐。汝若欲令未得者得，未达者达，未证者证，当勤求之。诸比丘，勤修方便慎莫放逸。诸佛世尊以不放逸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及余一切助道善法，是故汝等当受我化。”
　　尔时，大众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释天、梵天、四天王等，得闻如是最后教已，愁苦不乐，为忧箭所射啼哭流泪，极大号叫作如是言：“婆伽婆入槃涅槃，一何驶哉！修伽陀入般涅槃，一何驶哉！世间眼灭，世间盲冥，一何疾哉！我今云何与众生宝别离太速！”
　　尔时，阿难闻是语已，瞻仰如来目不暂瞬，即便思惟悲号啼哭放身投地，犹如斫倒临峻大树。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止莫忧悲！我向岂不如是语汝，一切称意所爱之事皆当别离，生法、有法、有为法、差别法、觉知法、因缘所生败坏之法，若不灭者，无有是处。”
　　慧命阿难闻是语已，即白佛言：“婆伽婆，我何得不愁？修伽陀，我何得不悲？我与如是众生之宝、众生共乘、众生导师、世间所求、世间归趣、天人大师，当有别离。是故，婆伽婆，我何得不愁？修伽陀，我何得不悲？世尊，我与如是大悲怜愍一切众生世间亲友，一切世间眼目之宝作光明者当有别离，而我自怪心不破裂以为百分。世尊，我复自怪而得住此不取命终。世尊，又我自怪身不破坏犹如麦[麥+弋]。世尊，我复思惟，今得如是不命终者，皆由如来神力加故。婆伽婆，我那得不愁？修伽陀，我那得不悲？今者如是众生共乘世间导师怜愍世者，明当不住，更不可见。”
　　尔时，佛告慧命阿难言：“汝爱我耶？”
　　阿难言：“甚爱，婆伽婆！甚爱，修伽陀！”
　　佛言：“阿难，云何爱我？”
　　阿难言：“我爱世尊，非以口业言说可尽，亦不可以喻况能尽？婆伽婆，我爱如是。修伽陀，我爱如是。世尊，我为如来弃舍身命亦无吝惜。婆伽婆，我爱如是。修伽陀，我爱如是。世尊，我爱如来唯佛证知。婆伽婆，我爱如是。修伽陀，我爱如是。”
　　尔时，世尊复告阿难：“汝若爱我，伸汝右手来。”
　　尔时，阿难即舒右手，于时世尊以金色右手，其掌柔软，色如紫矿，执阿难手而作是言：“阿难，汝若爱我，应当为我而作爱事。何者为我所作爱事？我于无量百千亿那由他阿僧祇劫，所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法宝藏，付嘱于汝。汝当随顺如我所转，当如是转令得广行而不断绝，莫作中间灭法人也。阿难，我今为汝当作护持，令佛所说正法毗尼而得增长，不退减故，不失坏故。我今说喻，诸有智者从喻得解。譬如贵族巨富长者，豪富饶财，多诸库藏，所须之物无不具足，如是财宝不共他有，种姓具足籍胄渊远，所生因缘悉亦具足。如是长者生育一子，子既长大，勤教令学历算书印，及余种种深密工巧、深密智慧。子既学已，后时长者语其子言：‘我今于汝所作已竟，汝既学得历算、书印、深密工巧、深密智慧，今日是我最后教敕。一切财宝是我所有，我今悉当付嘱于汝。汝从今日当学三事，可得存我门族旧业。何等为三？一者、欲，二者、精进，三、不放逸。’如是豪贵巨富长者，如是善巧教其一子。而彼一子狂惑放逸，父母财产费用皆尽。阿难，于意云何？彼长者子受父教不？”
　　阿难言：“不也，婆伽婆。不也，修伽陀。”
　　佛言：“阿难，如是长者，为与其子作父事不？”
　　阿难言：“作也，婆伽婆。作也，修伽陀。”
　　佛言：“阿难，如来则为世间之父，汝如一子，今日是我最后教诫付嘱于汝。我此百千亿那由他阿僧祇劫，所习无上法宝库藏，汝等亦应学于三事。何等为三？一者、欲，二者、精进，三、不放逸。如是汝等若住三事，我此阿僧祇劫所习无上法宝库藏则得久住，未达善法者令得通达，已通达者令不退失。是故汝等，应当坚持我此阿僧祇劫所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宝库藏，未住三事者令住三事，未达善法令得通达，已通达者令不退失。何以故？我为慈悲怜愍利益诸世间故，为令彼等得安乐故。阿难，我与世间已作父事、亲友事竟，我于汝等应作已作。
　　“复次，阿难，我于阿僧祇劫所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三事因缘当有隐没。何等为三？一者、无信，二者、不住决定之行，三者、不忏悔。是故，阿难，今当护持正法宝藏，为住深信、决定、忏悔，应作欲、进、不放逸等三事方便。如是汝等，于我法尊世间之父，如其子事应作已作。阿难，以是义故，我复说喻，令此无上正法宝藏，而得成就增上付嘱。以此喻故，诸有智者闻说得解，复得增上深爱敬信便生念言：‘彼释迦牟尼如来应供正遍知，为我等故临涅槃时，以其右手执阿难手，付嘱于此阿僧祇劫所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譬如商主远游道路，所应作者皆已作讫。阿难，于意云何？而彼商主，为当还家，为在道住？”
　　阿难言：“世尊，彼来还家，不在道住。”
　　“阿难，如是如来世间之父、世间亲友、世间导师，是大商主，以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智所应作者皆已作讫，更无佛事而可作也。一切众生所应度者皆已度竟，所应度者无不善调。阿难，有于三事不满不得，如来应供正遍知不般涅槃。何等为三？
　　“所谓菩萨摩诃萨未得住于不退转法。若于如来无上正法隐没之时，或经一劫、百劫、千劫，或百千劫、百千亿那由他劫，未能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诸佛世尊虽涅槃时至，见此菩萨善根未熟，为令成熟住不退故，以神通力加其自身住世不灭。待此菩萨得不退已，即时授其次第补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是佛，如来然后入于无余涅槃。是故我今与弥勒等，无量百千亿那由他菩萨摩诃萨，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令其住于阿毗跋致。此是诸佛怜愍众生应作已作。
　　“复次，阿难，若诸众生，应于如来当得解脱而未度者，如来终不入于涅槃。若佛世尊知彼无量百千亿劫，余佛世尊未出于世若自世界若余世界，于五道中所有众生，或经一岁，或百岁、千岁，或百千岁，或百千亿那由他岁，乃至一劫若过一劫，是等于我应得度脱，不于一切声闻、缘觉而得度脱，以佛智慧如是知已，彼佛世尊虽涅槃时至，怜愍彼故，以神通力加其自身住世不灭，乃至令彼得成熟已然后度脱。阿难，此是第二诸佛世尊应作已作，然后入于无余涅槃。
　　“复次，阿难，如来所说，若修多罗、若毗尼、若摩得勒伽，所有深义，非学无学声闻大众共议能知。于其众中设有比丘生疑欲问，敬重佛故恐畏恼乱不敢辄问，于是如来应供正遍知佛智知已，化作一比丘至如来所问言：‘世尊，此所作事云何而作？’佛即告彼化比丘言：‘比丘，此所作事应如是作。’
　　“阿难，此是三事诸佛世尊必定须作，其事不满不入涅槃。彼等一切，我于今者已作已满，更无所作更无所说。阿难，我今已为诸声闻说，修学毗尼、波罗提木叉，为尽苦故示于正道，说行决定正作其事。是故，阿难，汝等从今，我不说者，慎莫说之；我所说者，勿令断绝。阿难，如我所说，应如是学，应如是作，慎莫放逸乐，不放逸故则得道果。以是义故，教敕汝等莫忧莫悲。
　　“阿难，吾今后夜当般涅槃，我今当舍己之国土、己之境界，更不复来至此世界，亦复不到他世界也(他世界者后世生处)。汝等从今更不见我，我亦不复见于汝等。阿难，我当入于无余涅槃。如是涅槃，寂静清凉，无尘离垢，一切苦息舍于窟宅，无生无老无病无死，无忧无悲无苦无恼，无不称意，无诸悔恨，无怨憎会，无爱别离。如恒河沙等诸佛世尊，及与一切声闻、缘觉，皆悉已去、今去、当去。阿难，汝今当观，我犹爱彼无余涅槃。有诸愚痴凡夫之人，而不爱彼胜妙寂静安乐涅槃，亦复不能一念发心随顺解脱。是人若能一念发心，以是因缘即为种子当得涅槃。
　　“阿难，一切凡夫何有是力？一切凡夫羸劣无力。阿难，我观一切愚痴凡夫犹如麦[麥+弋]。是故，阿难，愚痴凡夫，何得有力？何得有安？所有不能一念发心顺解脱者，若能发心，决定得为涅槃种子。阿难，一切愚痴凡夫之人，无有戒力、定力、慧力。阿难，我已具足无量佛力，具足阿僧祇不可思议无量无等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力，惭力、愧力、久积集力、智力、舍力、福力、慧力、根力、加力，具足十力，犹故爱彼无余涅槃。阿难，有诸凡夫，闇钝无智少于知法，乐著生死牢狱缠缚，乃至不能一念发心随顺解脱，当令彼等得为涅槃根本种子。阿难，如是如来所赞所说，诸修多罗留在未来。若佛灭后未来世中，有人得闻闻已发心，则便得入正法宝藏无余涅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