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大般泥洹经

  如来舍慈悲,永入于泥洹,
  能令伊兰树,同百叶华香。
  如来舍慈悲,永入于泥洹,
  能令迦留果,味同耽摩罗。
  如来舍慈悲,永入于泥洹,
  能令一阐提,悉成平等觉。
  如来舍慈悲,永入于泥洹,
  若一切众生,一时成佛道,
  如来舍慈悲,永入于泥洹。
  假使蚊蚋水,浸坏此大地,
  百川皆流溢,大海悉盈满,
  如来舍慈悲,永入于泥洹。
  汝等诸众生,深乐正法故,
  谓如来永灭,忧悲而愁叹,
  从今于如来,莫念非常想。
  当知如来性,长存不变易,
  法僧亦复然,皆非磨灭法。
  “如是,善男子,此三法者,常住不变真谛之言。一切众生遭诸恐怖,此真谛说能令安隐。欲度一切险难旷野,此真谛说能令得度。此真谛说能令枯树更生华叶。若此四众闻是三法常住随喜说者,设未发意不乐向者,斯等皆为菩提之因。三法常住,是为如来最妙随喜诚谛之说。若比丘、比丘尼能为一切众生解说三法常住,当知是等堪受一切罗汉供养,若异此者则不堪受。乃至一切旃陀罗等,乐闻如来随喜说者,亦复得离诸忧恐怖。”
  尔时,天、人、阿修罗等,闻说如来为常住法,心得欢喜,心得柔软,心得真实,心离阴盖,心得清净,颜貌怡悦如莲华敷,散诸天华,烧众名香,鼓天伎乐供养如来及比丘僧。
  尔时,世尊告迦叶言:“善男子,汝见何等希有之事?”
  迦叶菩萨白佛言:“唯然,世尊。我见奇特未曾有事,见一切诸天、人民、阿修罗等设供具者,各得如来与诸大众受其饮食。又见是中其地狭小容诸如来大众床座,一针锋处乃有无量诸佛眷属而受供食说随喜偈,彼诸众生各不相知,而谓如来独受我请。而今世尊与诸大众哀愍纯陀,受彼最后檀波罗蜜,佛神力故令此大众皆得满足,然其世尊实不揣食。唯诸菩萨摩诃萨,文殊师利法王子等人中之雄,能知如来方便现化。为此奇特未曾有事,声闻、缘觉所不能知。甚奇!世尊,无数无量如来常法。”
  尔时,世尊告纯陀言:“汝见奇特未曾有不?”
  纯陀白佛:“唯然,已见。向见如来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庄严其身,如是如来无量无数,与诸菩萨眷属围绕。今见世尊真实之身,独处大众犹如药树,与诸菩萨前后围绕。”
  佛告纯陀:“向者诸佛皆是现化,哀愍安乐一切众生开其意故,令彼功德不可得尽作此现化,而诸众生悉不能知。唯诸菩萨成就无量菩萨功德,人中之雄,能知如来方便现化。汝今纯陀,亦复成就菩萨功德十地之行。”
  纯陀白佛:“如是,世尊,我等皆当修习菩萨一切随喜。”
  佛告纯陀:“莫随贪果如余契经。”
  纯陀白佛:“诸余契经为非经耶?”
  佛告纯陀:“彼说有余。”
  纯陀白佛言:“其义云何?”
  佛告纯陀:“如我所说:
  “一切叹布施,无有呵施者,
  施犯戒福少,施持戒福增。
  “我说是契经,虽叹一切施而施有差降。施犯戒者无毫厘福,布施持戒获其大果不必悉同。”
  纯陀白佛:“云何世尊而说斯偈一切赞叹布施功德?”
  佛告纯陀:“除一种人叹一切施。”
  纯陀白佛:“除何等人叹一切施?”
  佛告纯陀:“除一阐提犯戒谤法,叹一切施。”
  纯陀白佛:“何等名为一阐提?”
  佛告纯陀:“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诽谤经法,口说恶言,永不改悔,于诸经法心无归依,如是等人向一阐提道。若复众生犯四重禁,作无间罪,不自改悔而无惭耻,彼于正法永无护惜,不与护法之人以为知识,于诸善事未曾赞叹,若复邪见无佛法僧,我说斯等向一阐提道。除斯等类,叹一切施。”
  纯陀白佛:“何名犯戒?”
  佛告纯陀:“犯四重禁、五无间业、诽谤正法。”
  纯陀白佛言:“如此重罪有差降耶?”
  佛言:“有差降。彼虽犯戒,尚服法衣而生惭愧:‘咄哉!我今犯斯重罪。何其怪哉!造斯大苦。’而怀恐怖生护法心:‘我当赞叹护诸法者,当复降伏诸非法者,于方等经、诸禅三昧方便勤修。’若如是者,我说斯等为不犯戒。所以者何?如日光出,微尘障翳皆悉不现。如是修习此摩诃衍契经日光,无数无量众罪积聚皆悉消灭,是故此经说护法者得大果报。若不尔者,是则名为最大犯戒,若施此等无毫厘福。
  “复次,善男子,犯四重禁能知真实如来之性兴护法心,若施此等,所以得大果报者何?譬如有女人,国土荒乱,将一婴儿欲至他国,道遇大水泛涨流漫,携儿而渡,水流漂急不舍其儿,母子俱溺。然彼女人曾作大恶,以护子功德命终生天;如是,善男子,犯四重禁、五无间业,深自悔责兴护法心,本作不善获恶之业,以护法故得为福田堪受信施,护法功德亦得大果。”
  纯陀白佛言:“世尊,若一阐提还生信心悔过三尊,若人施与,得大果不?”
  佛告纯陀:“莫作是语!譬如有人食庵罗果,并取其核坏而食之,持彼空核种著地中,虽复溉灌终不得生;彼一阐提亦复如是,坏善种子欲令改悔生其善心,无有是处,是故名为一阐提也。布施持戒得大果者果亦不同。所以者何?布施声闻及辟支佛,所得果报皆有差别,唯施如来获最上果。是故说言,非一切施得大果报。”
  纯陀白佛言:“何故世尊而说此偈?”
  佛告纯陀:“有因有缘。时王舍城有不信优婆塞奉事尼揵,而来问我布施之义,我摄彼故为说斯偈。当知如来方便密说,为菩萨故,非是一切。悉能了知,是故菩萨人中之雄,当于如来有余说中分别其义,降伏一切诸犯戒人,如除稊稗害善苗者。
  “复次,善男子,如我所说偈:
  “一切江河必回曲,一切丛林必树木,
  一切女人必谄伪,一切大力必安乐。”
  尔时,文殊师利即从座起,整衣服为佛作礼,而说偈言:
  “非一切河必回曲,非一切林必树木,
  非悉女人心谄伪,非为大力悉安乐。
  “如是世尊略说法门,非决定说。所以者何?此三千世界中阎浮提外,余阎浮提有正直河,其直如绳,从其西海直至东海。如方等阿含中说,是则如来有余之说。一切丛林必树木亦有余说。所以者何?林有二种,亦有金、银、琉璃、宝树之林。一切女人必谄伪者亦有余说,有诸女人持戒清净,其心质直。一切大力必安乐亦有余说,如来法王最为大力名为安乐,转轮圣王及诸天神亦名大力而不安乐,是故当知非一切大力皆为安乐,唯有常住非变易法大力泥洹安隐快乐。譬如良医与彼病者醍醐令服,时彼病者请良医言:‘更与我药,我堪食之。’良师答言:‘但食尔许,消已更食。若顿食不消,或能杀人。’时彼良师实哀病者恐其死故。如是如来慈哀愍伤,欲灭波斯匿王大臣夫人高慢心故,说此偈言:
  “一切江河必回曲,一切丛林必树木,
  一切女人必谄伪,一切大力必安乐。
  “当知世尊言无漏失。如此大地可令反覆,如来之言终无有失。是故一切有余无余,皆是如来摄众生故。”
  佛言:“善哉!善哉!文殊师利,哀愍一切诸众生故,广说如来有余无余。”
  尔时,文殊师利复于佛前,而说偈言:
  “于他善随顺,不观作不作,
  但自观身行,谛视善不善。
  “如是,世尊,说此正法亦复非为究竟之说。所以者何?众邪外道皆向泥犁,然佛世尊教诸弟子皆向泥洹,若生天上此则名为毁誉之说。如是种种不随顺说,云何世尊偈中说言,于他善随顺?”
  尔时,佛告文殊师利:“我所以说善随顺者,有因有缘。时阿阇世王害父王已,来诣我所而问我言:‘云何世尊为一切智、非一切智耶?若一切智者,提婆达多于百千生中于如来所常怀恶心,云何听使而得出家?我即为彼而说此偈:‘于他善随顺。’彼阿阇世王,有害父罪而不自觉,如来欲使自省己过令其罪轻,是故说言:‘但自观身行,谛视善不善。汝今云何见不随顺,若有持戒修行慈心而观彼过?’是则诸佛如来之法,欲令己身及诸众生悉皆安乐,是以应观他作不作,己身亦然。常作是观,是我弟子。”
  尔时,世尊复语文殊师利言:“如我说偈:
  “一切皆惧死,莫不畏杖痛,
  恕己可为譬,勿杀勿行杖。”
  尔时,文殊师利复于佛前,而说偈言:
  “非一切惧死,一切畏杖痛,
  亦不悉喻己,而恕彼众生。
  “如是,世尊,略说法门亦非究竟。所以者何?如阿罗汉、转轮圣王、玉女、象马、大臣之宝,若诸天人及余众生能加害者,无有是处。勇士、烈女、野马、兽王,持戒比丘虽有对至而不恐怖。一切皆惧死,莫不畏杖痛,是则有余说。又复不可以己喻彼。所以者何?若阿罗汉以己喻彼则为命想,若命想者此非上士,计命想者愚夫邪见向恶趣门。又复罗汉,我及众生空无所有,谁死?谁杀?起害想者,无有是处。而彼所说我为喻者,为有我喻,为无我喻?若是我喻,则为下劣;若无我喻,是阿罗汉无有譬喻。然佛世尊,不以无因而妄说法。有王舍城大猎师主杀生,供施请佛及僧唯愿哀受。然佛世尊未曾食肉,等视一切如罗睺罗,即为猎师,而说此偈:
  “当观长寿者,不害众生故,
  一切皆惧死,莫不畏杖痛,
  恕己可为喻,勿杀勿行杖。”
  佛言:“善哉!善哉!文殊师利,人中之仙安慰众生,善说如来方便密教。”
  尔时,文殊师利复说偈言:
  “恭敬于父母,增加其供养,
  缘斯孝道故,死堕无择狱。
  “世尊,此偈说无明恩爱以为父母,众生随顺令其增长造诸恶业,死即当堕无择地狱。”
  尔时,世尊复告文殊师利:“如我所说偈:
  “一切因他势力苦,一切己力自在乐,
  一切憍慢势暴害,一切贤善人所爱。”
  文殊师利复说偈言:
  “非一切因他力苦,亦非己力自在乐,
  非一切慢势暴害,非一切贤人所爱。
  “此是世尊略现法门,非究竟说。所以者何?如庶民子从师而学,俯仰进止悉由于师,道艺既成永得安乐。如王者子己力自在,不随他教愚闇常苦。所以如来说此偈者,其诸众生为魔所持不得自在,如来为彼而说此偈。是故当知非为一切他力故苦,亦非一切己力故乐。一切憍慢势暴害者,此亦有余说,非一切慢为尽暴害。犹如有人憍慢傲俗,出家学道或计福德持戒清净,当知是等虽为憍慢非为暴害。一切贤善人所爱者,亦有余说。如内法中犯四重禁,能自克励执持威仪,虽修贤行,以破正业,人所不爱。何因世尊而说此偈?”
  尔时,佛告文殊师利:“诸佛如来不以无因而妄说法。时王舍城有拘邻女,名须跋陀罗,恶厌世俗,来诣佛所欲求出家。女人之法不得自在,制由男子。自归三宝,佛知其意,亦知是时而说此偈,一切由他势力苦。善哉!善哉!文殊师利人中之仙,能问如来方便密教。”
  文殊师利复说偈言:
  “一切众生类,皆依饮食存,
  一切诸婴儿,悉无吝惜心,
  一切诸世间,揣食增其病,
  一切行法者,同止得安乐。
  “如是,世尊,今受纯陀饭食供养将无增患?”
  尔时,世尊复为文殊师利,而说偈言:
  “非一切众生,皆依饮食存,
  非一切婴儿,悉无吝惜心,
  非一切世间,揣食增其病,
  非一切行法,同止得安乐。
  “汝文殊师利所得病者,我当得病。诸阿罗汉及辟支佛、菩萨、如来悉不揣食,此则诸佛如来定法。若言罗汉及辟支佛、菩萨、如来曾揣食者,坏大士义。而受众生百千布施,赞叹一切布施功德,欲济众生渡三恶道无边苦海。虽不揣食而常叹施,欲令众生成檀波罗蜜。端坐树下六年苦行,岂谓不食而形瘦耶?勿谓如来众生同数。如来已渡爱欲诸流,不同世人境界行处。如来境界不可思议,声闻弟子亦复如是。言揣食者是有余说;一切婴儿离悭惜者亦有余说;乃有无量永离悭心无动快乐,一切揣食增其病者,亦有余说;外来之病剑刺疮疣其数无量,一切行法同止安乐者,亦是如来有余之说。其法多种,亦有修习世俗善法,身口意业种种净法、种种信心,而共同止不相随顺。是故当知诸佛如来,不以无因缘故违义而说,以教化故方便说法。时有半头梵志,与诸同止修天祠斋法,来诣佛所,为降伏彼令舍异见,而说此偈。”
  尔时,迦叶菩萨白佛言:“云何,世尊,诸余契经皆是如来有余说耶?”
  佛言:“不也,善男子。若有众生功德成就善解深法,如来为说常住安乐无余之法。诸余众生乐闻法者,如来为彼,或有余说,或无余说。”
  迦叶菩萨即大欢喜白佛言:“奇哉!世尊,等视众生犹如一子。”
  佛告迦叶:“善哉!善男子,应当如是谛解深法。”
  迦叶菩萨白佛言:“世尊,唯愿如来,说此方等般泥洹经所得功德。”
  佛告迦叶:“此摩诃衍般泥洹经,闻其名者所得功德,非是声闻及辟支佛能究竟说。此摩诃衍般泥洹经,所生功德不可思议,唯是诸佛如来境界。”
  尔时,诸天、世人及阿修罗,即于佛前一心同声,以偈颂曰:
  “如来天中天,甚深难思议,
  如来之所说,方等泥洹经,
  出生诸功德,亦不可思议,
  正法难思议,僧宝亦复然。
  唯愿天中天,哀愍小留住,
  上座尊迦叶,眷属须臾至。
  尊者阿难陀,多闻大仙士,
  及摩竭提王,国王阿阇世,
  斯等于如来,最亲密弟子。
  彼诸正士等,必怀疑惑想,
  如来为泥洹?为当长存世?
  此等心怀疑,于何而取定?
  愿哀须臾住,待至为决疑。”
  尔时,世尊为诸大众,而说偈言:
  “诸怀疑惑者,汝等勿忧虑,
  我法生长子,上座大迦叶,
  阿难多闻士,是等须臾至,
  要令彼见我,我当般泥洹。
  如斯智慧士,观如来双足,
  彼自知我身,常无常真实。”
  尔时,一切大众眷属供养如来天缯、华盖,烧众名香,作天伎乐,其数无量不可为喻。供养佛已,万恒河沙诸众生等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住于菩萨最初住地。纯陀长者欢喜踊跃,菩提甘露以灌其顶。
  尔时,世尊告文殊师利法王子、迦叶菩萨、纯陀菩萨:“汝善男子,自修其心,慎莫放逸。我今背疾,举身皆痛,欲须燕卧。汝文殊师利,当为一切四众说法。如来正法,今付嘱汝。乃至上座摩诃迦叶及阿难到,汝当广说。”
  于是,世尊化众生故现身有疾,右胁著地,系念明想。